不是都已經傷到下不了地,怎麼會突然不見?
身側又有行人嬉笑着走過,安瀾等到他們走遠,小心确認周圍無人注意,這才偏到陸時禮耳旁,壓低聲音問道。
“會不會……與少夫人有關?”
其實這個念頭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畢竟人是蓮心冒死救下的,也是她将人安置在那間廂房,作為少數幾個了解情況的參與者,是最具有動機和條件的。
但想歸想,他五歲的時候就陪在自家少爺身邊,一路風風雨雨走來,既是生死相托的心腹,也是秉性熟悉的知己。
無論是從少爺這兩天隐隐流露出的情緒,還是看向少夫人蓮心的幾個眼神,安瀾都不難發現幾分端倪,那就是兩人之間不似對外表現的那般無情。
至少,自家少爺這邊,對新過門的妻子已經不僅僅是有些好感,而是到了喜歡的程度。
事出緊急也考慮不了許多,将所想問出口後,安瀾也沒有急着再說,隻是用懇切的目光看向身旁青年英挺的側臉,靜靜等着他的回答。
“不會是她。”
沒成想向來處事謹慎的陸時禮卻一反常态,隻沉默了一瞬就給出了自己的看法,語氣更是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的猶豫遲疑。
聽他此言,安瀾懸着的心一沉,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說喜歡還是太淺了,瞧少爺這模樣,怕是已經開始陷進去了。
“現在下定論還是太草率,不管在誰手上,沒找到人之前,小心點總是好的。”時刻醒着神是身為忠仆的職責,為了要事他不得不勸。
凝視着眼前青年幾乎與面皮融為一體的那抹胭脂,安瀾輕輕閉了閉眼。
出于私心,他倒希望是自己多慮,嘉文他這些年過得太苦,若能遇到個心意相通之人,作為從小到大的朋友,他也真心為嘉文感到高興。
安瀾的這番心思自然逃不過陸時禮的眼睛,情他領了,但道理也不能言明,這小子的心思他最清楚,今兒不弄個清楚,這點事夠他琢磨一陣子了。
“昨兒傍晚我進院時,特意繞到那間廂房看了一眼,人好端端在屋裡靠着。而我之所以這麼确定此事與蓮心無關,是因為從那時起到今晨發現人不在,我們倆都在一起。”
末了他換了口氣,“無論動機如何,她沒有轉移那個人的時間。”
說完他才發現,這番解釋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因為那小子瞪大了雙眼,顯然在其中找錯了需要關注的重點。
“你們倆……真到那一步了?”
饒是陸時禮沒有理他,徑直加快腳步向前走去,安瀾還是看見他那雙瑩瑩發亮的耳朵,以極快的速度布滿紅霞。
他說了還好,這一沉默倒更讓安瀾着急起來,在原地狠狠跺了一下腳,便三步并作兩小跑着追了上去。
比起陸時禮的身高腿長,安瀾那雙五五分的小短腿顯然不夠用,但好在自家這位少爺傲雖傲,總歸還是惦記着他的。
隻見陸時禮走出一大步後,用眼風向後一掃,唇畔勾起一抹淺笑,随着他步子的略微放緩,安瀾終于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
“哎呦,哎呦,可累死我了”,安瀾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密布的汗,翻了個白眼嗔怪道,“不說就算了呗,走那麼快做什麼?”
見小書童這副模樣,陸時禮笑意更濃,卻又不想讓他瞧見太過得意,隻得将右拳抵在嘴邊來欲蓋彌彰,“你這體力越來也差了,剛走這兩步就喘成這樣。”
“你還有臉說,為了配合你演戲我足不出戶小半個月,能走成這樣就不錯了,哪輪到你挑三揀四的!”
“分明就是你疏于練習,總也不好好自省”,陸時禮也不甘示弱,給他飛了個眼刀,轉而眸色微沉,又進入了正題。
“既然沒有外患作祟,那必然就是家賊難防了。”
“家賊?”安瀾聞聲也探過了頭,聲音又壓低了幾分,“難不成是陸夫人指使手下去幹的?”
看他那張驚慌失措的娃娃臉,陸時禮無奈地搖了搖頭。
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想事情還是沒有多大長進,當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啊!
“莫說她因忌諱多從不踏足南院,就是沒有這層原因,此事也絕非她能所為。”
“為什麼?”安瀾不解,“那老毒婦心眼子那麼黑,說不定就跟倭人那邊達成了交易,拿了錢幫他們消除後患。”
他這番說法聽着還有點道理,但卻忽略了一點。
“有一點我忘了說,昨夜子時下過一場小雨,今晨青石闆上仍有氤氲水迹”,說到這裡,陸時禮看向安瀾,深瞳兀地一緊。
“可是我看了又看,那間房的門口,隻有半塊寬掌的前足,再沒有别的任何腳印。”
這句話不亞于一聲驚雷,在安瀾腦中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