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練家子,哪怕屢次三番傷成這樣,周伯還是一勾手就接了個正着,末了還不忘沖蓮心嘿嘿傻樂,“怎麼樣,你周伯我還是寶刀未老吧?”
這老頭,不僅給自己取了“周伯”這麼個占人便宜的名字,還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當真是個活靈活現的老頑童。
蓮心無奈一笑,抱着拳拱了拱手,“您那本事自不必說,行了,橘子也給了,咱還是先說說正事吧。”
說到這她聲音低了幾分,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您兒子是如何被截走的?”
南院廢棄已久的廂房内有人在竊竊私語,而幾米開外的東院内,陸夫人也撐着額聽回來的桃華彙報情況。
當聽到蓮心在後院獨自浣衣時,陸夫人那雙鳳眼微微眯起,眼尾處細細密密的紋路,露出了濃妝下難掩的歲月侵蝕。
殷紅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貓兒低垂的脖頸,隻聽“喵”的一聲,身上伏卧着的乖順白貓一躍而起,“跐溜”一下就蹿到了暖爐之下,瞪着藍汪汪的大眼睛打量周圍。
“不礙事,讓它玩兒去吧”,陸夫人揮手驅散了幾欲追趕貓兒的丫鬟,紅唇輕蔑一笑,“和人一樣,都是個養不熟的東西呢!”
旁邊的小丫鬟自是不敢搭話,深垂着頭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而陸夫人顯然對無人回應不太滿意,聲音又冷了幾分,“桃華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呢?”
全場霎時陷入一片死寂,門裡門外的丫鬟們都屏住呼吸,心裡都為屋中央的那位粉衫少女捏了把汗。
雖然桃華為人清冷,但府内上下對她的印象都頗為不錯,特别是眼看着就要成為二少爺的妾,平日裡不論回不回應,都會熱情的招呼一聲。
用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不少年紀小的丫鬟都視她為榜樣,畢竟這樣的出身,能成為同房是常事,但直接做妾卻是極為罕見的。
短暫的沉默後,屋内終于響起了桃華那清泠泠的嗓音,不疾不徐,格外的悅耳動聽。
“奴婢覺着不過是些畜生,任他們再怎麼折騰,隻要緻命的七寸捏在主人手中,便不足為患。至于養不熟這點,從玩耍的角度看,倒也别有一番樂子在了。”
此言一出,非但陸夫人展顔而笑,連丫鬟們也在心裡連連贊歎,桃華姐當真不是一般女子,要不府裡上下幾百号人,怎麼偏是她能在這麼短時間内脫穎而出。
“瞧瞧,平日裡讓你們偷懶不讀書”,陸夫人眼中有藏不住的欣賞,“還是桃華最得我心思,快到這來讓我好好看看。”
說罷便真笑眯眯地伸出了手,方才那隐隐的殺氣一掃而空,倒真像個風韻猶存的溫婉主母,誇贊着自己一手提拔的伶俐丫鬟。
拉着那雙白皙的手看了一會,陸夫人又拔下自己最為珍視的海棠琉璃金步搖,插到了桃華素淨的發鬓間,制止了她想要拒絕的動作。
“好钗配佳人,我青春不再,可你卻是正當芳華。既和此钗如此相稱,往後便一直戴着吧。”
“多謝夫人賞賜,奴婢定會謹記教誨。”桃華依舊面色平靜地伏首道謝,隻是在斂眸的瞬間,眼中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輕蔑。
極淺極淡,饒是心思繁雜如陸夫人,都未能有所察覺。
世間之事,從來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那邊陸夫人喜得幹将,而一院之隔的這邊,蓮心卻托腮凝望着搖曳的一樹梨花,暗自琢磨着心事。
據周伯所言,他和兒子周臨淵是在西坊的龍尾巷遭遇的埋伏。
對方有四人,皆是一襲黑衣蒙着面,手中持的是大曜最常見的白刃劍,就連招式都整齊劃一,卻有半點無法讓人摸出路數。
兩人赤手空拳,交戰時自然落了下風,不過之前那麼多镖也不是白走的,周伯心一狠,當機立斷選擇用暗器掩護,趁亂和兒子走為上策。
可千算萬算,還是漏了一點,那就是他兒子與他失散多年,愣是沒有半點默契。
饒是他拼命争取到了兩次時機,也都被兒子硬生生的視而不見,最後沒有辦法,隻得扔下被團團圍住的兒子,自己尋了個空檔逃了出去。
想到這,蓮心無奈搖了搖頭,還真是個好爹啊。
但下一刻,她臉又唰的一白,抄起短劍便奪門而出。
糟了,蓮生怕是也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