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似都進展得很順利,在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後,空中突然傳來“呱呱”兩聲。
黑影一閃,蓮心循聲擡頭,隻見屋頂上空不知何時落了隻體型較大的烏鴉,拍了兩下翅膀,又轉頭一溜煙地隐沒在了漆黑之中。
一步,兩步,三步……一連又走出了整整二十四步,周遭仍是安安靜靜。
隻有蓮心踏過腳下青磚的輕響,偶爾還有一聲衣料摩擦的聲音,除此以外,在沒有半點異常。
眼瞅着已經走出了快三十步,早已經經過了那位老伯所開的藥材鋪子,距離少女被擄走的地方越來越遠,可四周還是沒有要有人破土而出的任何迹象。
屋裡屋外的人先是捏了把汗,可随着離巷子盡頭越來越近,懸着的心漸漸開始放下,蓮心手心的汗也随着涼風的吹拂慢慢風幹。
或許是他們錯估了對方的預判,連着五日的擄人行動恰巧就在今日停止了?
随着時間的流逝,眼睛也逐漸适應起無邊的黑暗,就在她以為今天要落了個空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突然瞟見不遠處,巷子盡頭的欄杆那裡有一抹黑影迅速閃過。
袖口的短劍已經出鞘,眼見将要脫手而出直直刺向那道黑影,霎時間眼前風沙彌漫,饒是蓮心早有準備但仍慢了一瞬。
就在一怔的功夫,右臂微微一偏,手下的短劍就失了幾分準頭,一片朦胧間,蓮心依稀看見,那道亮光刺中了對方擡起的左手。
“唰——”的一聲後,未來得及維持平衡的身體似是被誰大力推了一下,濃煙滾滾中,蓮心隻覺得右邊手腕處一陣生疼,應該是被誰狠狠攥住了。
若非親身經曆,她絕不會相信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突然一下沉入青磚之下,聽聞過遁地術無孔不入,但沒成想竟然已經到了這種飛沙走石的地步。
沒入土中的感覺與沉在水底相比,都有着極為相似的窒息感,眼前一片黑暗,耳邊隻能聽到陣陣“嗡嗡”聲,好似墜入了柔軟的棉花中,隻有強烈的失重感。
意識越來越昏沉,鼻間喉中的腥甜越來越濃,未知的恐懼宛若鋪天蓋地的巨網,迎面罩了過來,越纏越緊,讓蓮心更加喘不過氣來。
心髒“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渾身如同散了架的木偶再提不起半點力氣,昏昏沉沉間,蓮心的眼前又被遍地的血色覆蓋。
血泊中父母的面容在眼前閃過,緊接着是小蓮生拿着糖人在朝她笑,最後定格在眼前的,是陸時禮捧着書含笑望來的目光。
手腕似乎下一刻就會被握得粉碎,震痛感穿過手臂不斷蔓延,心口處因劇痛而更加陣痛,說來也怪,痛苦果真是保持清醒的良方。
方才已經渙散開來的意識逐漸收攏,絲絲縷縷的生氣也重新更改了方向,争先恐後地往身體裡鑽。
“啪”的一聲,身體終于不再下墜,而是跌入了柔軟的蓬草之上。
與此同時,久違的清新空氣撲面而來,盡管仍帶着潮濕的腐敗氣味,蓮心仍是張開嘴,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
因着長期練武的底子,未消片刻蓮心就完全恢複了意識,松軟的四肢也逐漸找回了力道,雖達不到一下子站起走路的程度,但蓮心還是掙紮着忍痛慢慢坐起了身。
“都能坐起來了,看來應該是沒有大事了。”
耳畔忽然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語氣中隐隐夾雜着幾分笑意,蓮心循聲回頭,有些警惕地往旁邊移了移。
“方才是你差點把我右手攥廢了嗎?”
這裡似乎是間馬棚,周圍時不時傳來幾聲馬兒的嘶鳴,憑借着從破敗草棚上灑落的月光,蓮心勉強看清了對面人的樣貌。
盡管被泥土沾染,可衣着顯然不凡,而他本人也帶絲毫狼狽,反而挑着眉笑看她,一張俊臉上笑得有幾分不羁。
“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當下的蓮心保持着懷疑一切的态度,一邊問一邊悄悄摸上腰間的暗器,但凡對面有所舉動便用出周伯傳授的拿手絕招。
沒想到那人似乎早就猜到她留了這麼一手,看着她因脫臼不能擡起的右手玩味一笑。
“不管是不是,你現在都隻能寄希望于我不是,除非你的左手也練得跟右手一樣的準頭。我說得沒錯吧,蘇小姐?”
于蓮心而言最為痛苦的是,還沒出招就被人看透了路數;而最最痛苦的是,就像眼前一樣,明明被說中了但還毫無反擊之力。
确實,對現在的她來說,隻能寄希望于外因。
似是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那人又勾了勾唇,向前慢慢踱來。
“恭喜你,因為我與他們,也有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