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出于驚慌,這次有了剛才的經曆做鋪墊,衆人才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擺渡人說得的确是真的,這從未見過的暗流并非尋常,實則還是有人蓄意為之。
這條碧色的河流深不可測,借着強烈的日光,隐約能看到在暗流湧動的地方,總有一閃而過的黑影。
而眼尖的蓮心更是看到,那黑影不僅是人,還是能夠興風作浪的活人,在他們經過的地方,還能看到呼呼往上冒的氣泡。
據觀察,這裡面最少有四個人,他們深谙水性,遊動的速度極快,能夠在所留之處掀起一波波的湧流,直攪得船晃蕩不安。
最為棘手的是,這夥人的目标,很明顯是那架馬車!
“齊薪,注意水下!”
老孫的這一嗓子出去,往水下看去的齊薪果然看見了四道極速而來的漩渦,對方顯然對武力奪取沒有自信,所以盤旋在竹筏周圍,随時準備趁機偷襲。
但看現在的情況,他們這是又換了路數,準備來一招釜底抽薪。
不待他們反應,齊薪主動出擊,手中長劍寒光一閃,兩個靠得最近将要探出頭的就沒了性命。
鮮血染紅了一圈河面,然而還沒等齊薪松一口氣,腳下的竹筏突然被刺了個洞,那邊瞬間沉了一沉。
眼見着底下得了手還要再來,齊薪沒有多想,“撲通”一聲就跳下了水。
雖然常年在北地,但他們也在水下受過訓練,達不到多高水平,這樣的打鬥還是不在話下的。
前面竹筏上的幾人還沒等要跳下去幫忙,齊薪就已經探出了頭,朝他們得意一笑,示意他們不必擔心。
幾人這才松了口氣,一旁的老孫卻冷不防瞧見竹筏另一側,高聲喝道,“還有一個!”
那人已經身負重傷,應該是得到了得不到就毀滅的命令,打開了手中的油布包,現在正準備點燃火折子,顯然油布裡面不是别的,而是精心準備的炸藥。
齊薪離得最近,兩下子遊了過去,可還是慢了一步,火折子的火焰已經燃燒起來,眼看着就要點燃炸藥的引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齊薪突然瞧見身下水底一塊尖銳的礁石,心念一動,想也沒想就抱着那人往下沖。
一秒,兩秒……預想中的火光和炸裂聲都沒有出現,隻有在竹筏身後,那片鮮紅蔓延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他們誰都沒有移開視線,目光都牢牢地盯着那片水面,等待着那個黝黑少年再次從水中探出頭,不顧落湯雞般的造型,朝他們得意一笑。
可是,很久之後,直到竹筏駛過了中遊,離岸邊越來越近,期待中的景象也一直沒有出現。
那個大大咧咧,看見美食就兩眼放光的二師兄,永遠沉睡在了這片冰涼的河底。
約定好回京開啟的陳年好酒,終究還是,少了兩個品鑒之人。
突然響起的“撲通”一聲,将幾人從短暫麻痹的悲痛中拉了回來,隻見擺渡的老者栽倒在地,手中的竹漿每劃動一下,口中就溢出烏黑的血來。
蓮心他倆趕忙上前去扶,老者擺了擺手,剛想開口卻被牽動着劇烈地咳嗽了好幾聲,最終吐出了口渾濁的黑血,才有些艱難地朝他們呲牙一笑。
“老哥您這又是何苦”,老孫走上前将竹漿接過,一邊劃一邊長長歎了口氣,“您先坐這歇一會,眼看着就要靠岸了,到時候盡快找個醫館好好瞧瞧。”
殊不知那老者先是又咳出一口黑血,轉而看着他虛弱一笑,擺了擺手道。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看也是看不好了。”
随即他不知想到什麼,有些歉疚地看了看幾人,“眼看着就要靠岸了,我這顆心也終于放下了。不瞞各位,老頭子擺了二十來年渡,第一次失了手,不過……還好沒有再釀成大禍!”
說話間,竹筏已經靠了岸,幾人将繩子拴在岸邊都沒有急着下去,均是滿臉擔憂地看着老者。
這老者顯然隻吊了一口氣,他極艱難地咽下口唾沫,放在腹部的手無力地垂下,衆人這才看見,他的腹部正插着一把竹葉镖,此刻早已是鮮血淋漓。
“天呐,您這是什麼時候受的傷,這還劃了一路槳?”
蓮心吃了一驚,趕忙從包袱裡翻止血的藥,齊祐也吓了一大跳,試探地伸出手想要拔掉那把飛镖。
“我這遭是救不了了,一命抵一命,也算是死有餘辜吧”,那老漢白着臉嘿嘿一笑,轉而看向老孫,慢慢問道,“看老弟這樣子,應是早就猜到了?”
突然襲擊的暗流,準備已經的埋伏,對于旁人或許難以發覺,但對飽經戰事的老孫來說,這點巧合足以引發他的懷疑。
過江的線路是擺渡人定的,所以無論那邊埋伏如何,想要計劃真正達到十拿九穩,就一定離不開擺渡人的配合。
這些都是懷疑,真正讓他肯定的,是遇到暗流時這老漢的反應——盡管嘴上不斷念叨從未見過,可一舉一動條理清晰,并不見什麼恐懼。
“不管起初如何,從結果上看您幫我們成功過江,算得上是恩人”,老孫上前一步,握住他伸來的鮮血淋漓的手,“提前聯系您的,是否是噬野教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