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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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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已歇的帝宮,在衆臣懸懸而望的這幾個時辰,終是迎來一抹紅。殘陽泣血照宮闱,烈焰傾瀉于皚皚白雪,如同血濺千裡。

程家一案終有定音,卻是以徐氏滿門鮮血換來的安甯結局。

寒風凜冽,如同利刃劃過囚衣下道道傷口,可切膚之痛卻不敵心中之寒。程徽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徐為民之死,她想不通,怎麼會是徐為民?又怎麼能是徐為民?徐大人與父親生死同往、患難與共啊,焉能在背後黨邪陷正?

她回身望着這雄峙大殿,猝然心驚,惶怖頓生。難不成這廟堂權利之惑,當真惑得了正人君子的為官之節,為國之心嗎?

站在巍巍帝宮前,她俯瞰着皚皚長階之上,衆臣點點背影。一時間,天地之大,她竟生出一種無地容身的孤獨感。

黃檀木的拐杖砸在地闆上,傅岩松緩緩踱步,念叨着,“到底春天要來了,春風入座,程将軍莺柯之喜,當與函紫氣俱來矣。”

程徽音站定,躬身行禮,“那徽音便借閣老之言,若真有那莺遷之日,徽音定不忘閣老今日鐐铐之恩。”

傅岩松聞之不怒反笑,“江清河濁,自有公曉。程将軍,又何必這般動怒呢?”

衣袖下的手蓦地捏緊,程徽音斂神,音色沉沉,“視數萬英靈英名如棋子玩物,視天子君威為兒戲。如此為臣之道,徽音今日領教了。”

賀天成出言制止,“程将軍,可以放言,莫要放肆!”

趙歧山緊随其後,橫了一眼程徽音,“賀大人,你我朝堂老人,怎的還與這黃毛丫頭置上氣了?毋傷心情為要,趙某已在府上略備薄酒,恭請各位大人移步。”

一行人熙攘離去,賀天成沉着臉,深吸了一口氣,“閣老,您今日就放任程家翻身,來日若是東宮即位,豈非又多了條臂膀?”

傅岩松受着衆人擁簇,“先皇後之事,可謂龍之逆鱗。如今聖心已動,又怎會輕易消解?爾等隻管坐着觀戲便罷了。”

程徽音望着這一行人的背影,時至今日,她才對閣老之勢有所感悟。朝堂艱難險阻,縱使聖意回轉,明緒可繼承大統,恐這日後,也是處處被人掣肘。

殘陽已落,提着長杆燈籠的内侍碎步匆匆,擦肩而過,星火沿着長階一路亮到她眼前。思緒萬千,她緩緩挪着步往回走。

“程将軍留步,陛下宣将軍觐見。”身後的聲音匆匆,來人是一位内侍。

程徽音顧不得多想,這便随内侍入了庑殿,穿過層層房間,最後内侍的腳步停在一處屏風後。還未等到她說話,便聽到了太子的聲音。

“父皇!趙歧山等徒虛僞逢迎,刑官屈膝豪門不遵法度,深文巧诋陷人于罪。望父皇明鑒,當嚴懲佞臣以正國風!”

他的聲音如裂石流雲,即便看不見其神,她也能想到他的從容自若。

興宗帝許久未開口,直至長長一聲歎息,而後便是陣陣咳聲,“子衡啊,你與朕素來政見不同,今日言至于此,朕倒想問問你。若是你為帝,該如何用人治世?”

久不聞父皇喚小字,忽而聞之,太子的手顫了一下,而後目光震震,緩緩擡頭。隻見興宗帝朝着他招了招手。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大概是自母後過世,父皇第一次主動與他親近。

太子猛地才意識到,天子雖為君,亦是父也。他低頭緩緩踱步而上,握住了那隻滿是皺紋的手,“回父皇,兒臣當用賢、用明、用清。”

“那何謂賢、明、清?”興宗帝拍了拍他的手。

“為人賢良、為官開明,為臣清正。”太子緩緩開口。

“故而,你對朕重用傅閣老而不齒。”興宗帝面帶微笑,看向太子,“世人皆言長江水清,黃河水濁。然黃河之源,豈非清乎?”

“前有太祖谕臣,構大廈者,必資衆材。為治者,亦需群才。然材有善惡,匠有能否。善匠斫之,邪木亦為良器;庸工執之,美材反成朽株。”

太子不解,“可太祖所用之佞臣終是亂政。”

“亂政,便除!”興宗帝忽而厲聲,“明主之使佞也,猶養惡木以蔽盜蹤,蓄豺狼以逐群畜。唯有賢佞相與悖謬,君者以毀譽賞罰平衡,方能使權勢不受威脅。”

興宗帝頓了頓,聲色俱緩,“子衡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為一朝之國君,身上擔着的是九州萬方,慎毋察察而遺昭昭。你當知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太子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兒臣知曉了。”

程徽音在屏風後聽得真切,聖意似有回轉,可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卻越發打起鼓來。直至興宗帝話鋒一轉。

“帝王之心,絕非純淨之心,當能藏污納垢。唯有萬物無足以擾心,如靜水。方可為天地之鑒,萬物之鏡也。”興宗帝深吸一口氣。

“朕若退位,無論是你還是宣王登基,面對閣老這隻秃鹫,爾等皆為剛破殼的雛鷹,想要鏟除,絕非一日之功。”

興宗帝目光深邃,聲音沉沉反問道:“若是你,你可知該如何做?”

謝明緒退于殿前,掀起袍角,跪拜曰:“請父皇賜教。”

“以利相維,以害相制。”興宗帝起身,将謝明緒扶了起來,“害,你已知。利呢,可曾想過?”太子搖了搖頭,興宗帝笑了出來,“當然是盟以婚約,永締同心。朕可下旨,将閣老的女兒,許你為後。”

咚——

聞言,謝明緒雙膝跪地,額頭重重砸在地上,音色急切,“父皇!兒臣心意,父皇當知…怎可娶她人為妻。何況兒臣早已許以徽音諾言,若是不能對一人守信,又當何以許國?兒臣還清父皇收回成名。”

興宗帝難得沒有發怒,隻是語重心長,“若是皇位與程家女,隻可選其一,你又當如何呢?”他望着眼前戴冠的兒子,緩緩伸出手,撫了撫他的發頂,唉聲長歎。

“子衡啊,曆來君王稱孤道寡并非虛言,在這龍椅上坐一日,一日便如臨淵馭朽索。夙夜難寐,心力交瘁,亦無人可訴衷腸。更遑論廟堂利害當前,從心而擇。若朕有的選,朕何嘗不願生于尋常巷陌啊。”

立崟巅而臨萬仞,為世俗皇權所羁絆之君臣、之父子,有此舐犢之一瞬,殊為難得。太子方欲開口,終是踟蹰而止。

太子退了,他的腳步越來越遠。内侍附耳輕聲,“程将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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