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東方社會文化中長久以來的共識,人到了一定的年紀,你就該去履行人生階段性的目标與任務,約定俗成的責任一般。
到了适婚年紀,大部分父母也共同的心病。
許嬌娥如今,正是這個約定俗成裡最花開鼎盛的年華,上上乘的品貌,不輸人的學識與能力,豐厚的家私同家底,自然該是談論婚嫁最适宜的辰光。
好女如何不愁嫁,母親眼中也不能是不愁嫁的,母親愁的,是婚嫁對象是否良人。尤其秦朝顔,自己就曾滿懷憧憬遇錯人,結結實實走過一趟婚姻的荊棘崎岖。
秦朝顔一項項條件擺到明面上,試探也勸服的意味,“我看麼兩家也算相當,你汪叔叔還見過小夥子,講談吐處事都穩重。比你大個4歲,生肖也合得上。”
“噢,人家一米八的個頭也不低,賣相蠻好的。”女兒是顔控母親自然也要看臉的。
許嬌娥不語,一個深呼吸。正如那份他鄉是故鄉的心情,其實她和母親也一樣,至近亦至遠。
秦朝顔母親的角色早已經不僅屬于她,甚至她還兼顧着更多的身份。兩個遠行已久的人,再靠近隻會回憶都隔着距離。
而許嬌娥也已經不習慣不情願這個角色再度闖進她的生活,帶着一份強勢的彌補心。
秦女士觀察着女兒的眼色,更難掩着急的期待,“寶貝,當交朋友,你相相看好呀。”
“我不要的啊,你也不要管我,”許嬌娥給刺紮着一般的被侵入感,不論現實情況如何,她都是抵觸的,“你不要學婆婆媽媽這一套好伐,人上了年紀才歡喜搞些說媒拉纖的事體,你操心操心汪蔚好啦,學業前程不比相親軋朋友要緊的呀,不夠你忙的。”
大多數人的通病,面對親人愛人,情緒和言語往往反要任性惡劣些。很遺憾,許嬌娥對秦朝顔就是如此。
秦朝顔大概心裡的芥蒂沒有拔除,多年前對女兒的虧欠之意,累積化成了最易刺痛的敏感點,“是了,我曉得,我隻這一件事虧欠了你,這輩子怕你眼裡便對你好也是錯。”她聲音一路低下來,壓抑着突如其來的情緒。
許嬌娥面上一緊,她最怕她這樣,多少人的痛不過也就是困在自己的情緒裡。
而眼下,在汪家,母女兩個再講些什麼都不算好時機。她也幾乎到嘴邊的男朋友又咽了回去。一來,她不高興家長老底子查戶口那一套,什麼都不看隻管把條件拉出來計較一番。
再者,和陳熹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她相信感情裡兩個人的體悟,起碼自己現在是快樂也稱心的。
縱然朝着共同目标的人最終并不一定能一起沖線,至少她想自己跑過全程,終歸自己才是自己人生的掌舵人。
以沉默對峙的兩個人到底是許嬌娥先打破僵局,“媽媽,我是高興你過得幸福的,我的幸福我也想自己找。”
長久以來,她第一次這樣直白的表态,秦朝顔哪能不動容,即刻母親的柔軟,卻也母女一脈相承的冷口軟心腸。
“個麼你找一個帶來讓我号号脈呀,你不要覺得不當回事,你當你還小呢,這樣好的年紀空等着……你遇到歡喜的一頭腦紮進去,媽媽不想你吃虧上當,你就當真不肯考慮看看這個呀,見見面也不要——”
“媽媽!”許嬌娥頭大,好心累,有些恹恹的淡漠口吻朝秦女士,“反正你少管我。”
秦朝顔怪她油鹽不進專要同她别苗頭,為你好的一句不要聽。
“晚上有事情,晚飯我就不在這裡不吃了,我去同汪蔚和汪叔叔說一下。”
許嬌娥施施然起身,低下眼眸望着母親,一瞬,秦朝顔恍惚看得見她父親同奶奶的臉,一時感懷,心裡的滋味難名狀,她和女兒怎麼就貌與神都要散了。
待她氣餒又委屈地站起身,家裡小子已經好遺憾地跟在阿姐身後下樓來,汪濟杭也送出來,再親厚的關懷到嘴裡也無外乎是留客的話。
秦朝顔再有什麼隻好往肚皮裡咽,轉身複又追出去許嬌娥身後,手裡一隻方方正正的保溫袋擱進她的車後座上,嘴硬地喊她隻讨債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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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熹夜幕裡再回到許嬌娥觀真街的小院,許嬌娥一身家居裝扮窩在沙發上刷吃播視頻,面前是一碗藍莓。
許嬌娥和母親一起時間不多,陳熹今天便刻意沒打擾她,還以為她會晚些回來的。
“又這樣刷手機,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給我發個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