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嬌有些恍惚和驚訝,她和父親的往來,奶奶離世後實在更少了,隻在傳統節日和兩人的生日。
她不自禁望向秦朝顔,秦朝顔卻多餘的眼神都沒分過來給她,局外人全不關心般的無波無瀾。
昨天夜裡,秦朝顔回去的路上終于心中做出決斷,也知會了汪濟杭。今天出門前,她多年後再次撥通了許錫元的電話,女兒出了意外,這幾日也算是鬼門關兜過一圈回頭的,你到底是她如假包換嫡嫡親的父親,也有權知道。我也同你明說了,她為男朋友受的傷,撿回來一條命,這後頭怕是要談婚論嫁了。
秦朝顔耿耿于懷的,早不是從前的對與錯。時移事遷,向前的人來時路不過是一場體驗,拿過去的困住現在的人才是白苦了。她忿忿的不過是許錫元長久來,能怡然自得對女兒的疏于關注。
“說實話,許錫元,倘若不是為了女兒,我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聯絡你的。”秦朝顔也平靜地轉述給他那些年沒斷過的流言蜚語,她從不曾想過去和誰辯駁正名,人就是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的,而人的眼睛之所以朝前,也是提醒你往事不要回頭,走好腳下拼個未來才是真的。
許錫元短暫的沉默,多情的人大多不會是無情的,他一時感慨似浪拍到面上。秦朝顔從來甯當玉碎的心氣,驕傲也一如從前,強則易折,也偏偏一切強烈的交集更叫人難忘懷。
“朝朝。”許錫元一時懷緬,不自禁喊出從前兩人間的昵稱。
秦朝顔冷笑一聲,“許錫元你清爽點。”
“抱歉,朝顔。”
“不必了。”秦朝顔不多做無意義的糾纏,“我本意是希望女兒處個平交的人家最好,可她偏是個實心眼的,終究是她有自己的緣份。許錫元,其實我們都不是合格的父母,我們都太自私了。你要還記得自己是她父親,自己考慮要不要來吧。”
秦朝顔撂電話前的狠話,“還有,我想有必要提醒你,你要來就幹幹淨淨來,要扯出什麼不相幹的人來,你就當沒有這個電話,也沒這個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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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秦朝顔帶着孫阿姨和他們一道回去的觀真街小院。
秦朝顔在前頭,淡淡的面色等在院門旁,陳熹扶着用圍巾遮住半張臉的許嬌娥,稍慢幾步過來。許嬌娥慢半拍地問老母親,怎麼不開門進去。
秦朝顔下巴一擡,瞥她,“怕有人又同我講邊界,密碼改掉麼我洋相伐。”
老母親陰陽怪氣的話,陳熹警醒且識相,悄默聲收回擡了一半的手。而心虛的許嬌娥一面開鎖,一面小聲找補,“我說說的呀。”
“我不去讨人嫌。”秦朝顔驕傲回怼。
房子裡上上下下已經提前讓李阿姨打掃過了,這會通着風。秦朝顔怕她身體弱要着涼,要許阿姨去查一下,樓上樓下的窗戶都關上,她自己去揿空調面闆。
醫院裡用過的東西,除了沒辦法的電子産品,和許嬌娥那條命似的阿貝貝小蓋毯,其餘裡裡外外的一應物品,秦朝顔嫌晦氣,全不讓帶回來。連許嬌娥今朝腳上穿的鞋子,都是秦朝顔新買來,上車前要她換上的。
眼下,離夜飯時間還有些早,許嬌娥沒心思想其它,她唯獨惦記的就是洗頭洗澡,而且很着急。
秦朝顔自覺就要問陳熹,她這樣還貼着膠布,應當不好沾水的,洗頭發讓她躺着還好說,洗澡怕是不方便,有沒有什麼防水貼好弄弄的。
陳熹壯着膽子,心無旁骛極了的坦蕩蕩,“阿姨,我想辦法,您讓我幫她吧。”
秦朝顔一時腦子裡沒順過來,愣了一下,再看過去,一旁的許嬌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媽媽……”
孩子大了不由娘,秦朝顔胸悶,聲音也悶住了。當然,她多半是吃味,現在俨然她不再是女兒第一順位的依靠了。
孫阿姨正巧下樓來,說門窗都合上了。秦朝顔敷衍一句,讓她把帶來的吃食先都擱到廚房間去,就不用放冰箱了。哦,水果擦幹淨放到保鮮層。
打發走了人,秦朝顔才去瞧許嬌娥,她寡白的面上染上了些紅氣。老母親過來人的無奈,也怪自己心軟人都放進門了,這會已然失了勢。
“你就作死——”
話才出口,秦朝顔趕忙打嘴,呸呸呸,百無禁忌。她白許嬌娥一眼,轉身在她灰色brikin裡,違和地抽出來一條紅布,要許嬌娥站轎廳大門那去。
秦朝顔敞開門,拿紅布給許嬌娥身上前前後後輕輕抽打,“别動。”去黴運的。
“……”許嬌娥無語地僵在原地。
轉而,秦朝顔再擡眼望着身後的陳熹,“總歸你也不順遂,也過來吧。”
于是,相信科學且身高腿長的陳醫生,那麼服服帖帖地站着,由秦女士的紅布圍着抽打,一種委屈巴巴大型犬已老實的即視感。
許嬌娥瞬間化身軋鬧猛的吃瓜群衆,嘴角彎彎看陳醫生吃癟貌。紅布抽在他外套上發出悶悶的“嘭嘭”聲,可不比打在自己身上的溫柔,她陰暗地想質疑秦女士多少有點洩憤的嫌疑,又突然無厘頭的腦洞,希望媽媽打得再用力些,說不定出氣了就不會再反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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