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東機場,阿倫已經提前等在接機口。他先老闆一天落地,安排好所有的行程事宜。
商務車裡,許錫元不免感歎一路上城市和道路建設的發展,他已經近二十年沒再來過S城了。
這趟,他還帶了蓮姐一同來。蓮姐從年輕時就在家裡幫傭的,是老太太親自挑選的人,老太太走後,蓮姐就請辭回家照顧大兒子的幼子。而阿倫正是蓮姐的小兒子,性情似她,有眼力也穩妥,畢業在許家旅遊業務版塊實習後,許錫元便讓他跟在自己身邊,直到現在。
許錫元來之前已經告知女兒,他訂了好酒店,也帶了助理,怕她不習慣,就不在觀真街同住。另外,他請了蓮姐來,蓮姐最擅煲滋補調養的湯水,這幾日他安排她住在觀真街,方便照顧。
從前每次假期,許嬌娥去到澳門,也都是跟在老太太身邊的蓮姐照顧她,許錫元說,這回聽說是來探望許嬌娥,她更是準備了好些食材。
許錫元幾人到S城,先在酒店休整歇腳片刻,才去往觀真街。
再次來到這處小院,許錫元心中很是感觸,大概人到了一定年紀總是格外懷念回不去的時光,反倒從前的事情越記憶猶新。
他問女兒,你媽媽不在。
許嬌娥隻說她下午有事。實則秦朝顔曉得許錫元下午要過來,陪她吃過午飯就走了。
許錫元低頭意味不明的笑意閃過,擡頭又是一派從容的模樣。他彎腰拂一拂石桌,同女兒念叨起當年他同母親來置辦小院的往事。小院裡原來種的是顆石榴樹的,老太太隻看了一眼就讓換成海棠,“這棵樹移栽過來的時候,我還給添了幾鏟泥土阿。”
一旁的蓮姐也很是感慨。再見到故人,那個小姑娘已經出落得這樣标緻大方,模樣氣韻更是肖像沈克敏,一時思念老太太的她,竟然悄悄紅了眼眶,拉住許嬌娥的手摩挲,說她面色不好看,瘦了,手也涼,要給她好好補補。
她轉頭同小兒子介紹嬌娥小姐,也告訴許嬌娥,如今她早退休帶孫兒孫女了,這是她小兒子阿倫,“他一直跟着你爸爸做事。”
許嬌娥好久沒聽到她口裡的稱呼,答應着也生疏,要蓮姨你們都喊我名字就好啦。
一行人在院子裡拖沓了一陣,進屋後,許錫元細細打量了一番裡頭的陳設,幾乎一如當年。
扶着牆邊的花梨條案,他才分出眼神,看許嬌娥旁邊挺拔俊秀的年輕人,正式回應他進門前的招呼,“我聽她媽媽講,她交了個醫生男朋友,我想年輕人拍拖是好事情,”他和煦地說故事似的口吻,“可她媽媽又跟我講,她拍拖把自己搞得差點沒命,那麼我想,嚴重了,我必須要來看看。”
驟然催生出的緊繃氛圍,似乎沒人聽見許嬌娥想要制止爸爸的聲音。
許錫元不輕不重的笑談,陳熹反而找到解題思路一般明朗起來。他亦仍是愧疚的,“叔叔,我不想道歉,因為讓許嬌娥受這麼重的傷遠不是道歉能抵消的,我也心痛懊惱,甚至是後怕的,我也不想談彌補,因為彌補也從來不能抵消傷害。或許我會重新考慮我未來的職業規劃,我能做的大概就是盡全力規避風險,我一樣不願意她涉險。”
這番話無疑是許錫元意料之外的,甚至于陳熹這番話是紮心的,也沖撞到他,因為他一直對她們母女做的似乎隻有道歉和物質的補償。
也是可笑,過了荒唐的年紀人才懂得自省,一切也才像冬扇夏爐般多餘且不合時宜。
許錫元才真真豁開眉眼,正經端詳起眼前的年輕人來,教養氣度倒是好的。他問陳熹的名字是哪個字,也要許嬌娥領着蓮姐去安頓好,煲湯最花工夫,也帶蓮姐熟悉熟悉這裡,這幾日總歸她要留在這裡照料。
老公子擡擡手,要後生仔和他到沙發處坐吧。
許嬌娥再聽父親問陳熹年齡,清楚他和秦朝顔的情況了。她彙陳熹一眼,有人從來這樣從容淡然的樣子,她也不管了,總歸她覺得許錫元大概就是秦朝顔招來掼派頭紮台型的紙老虎。
夜飯是蓮姨燒的,陳熹意外竟然是一桌子地道的江南口味,許嬌娥小聲告訴他,蓮姨祖籍是紹城的,當初就是因為她燒得一手地道的江南菜,奶奶菜留她在家裡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