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和謝儀又在這山寨停了兩日,
好馬既已換騾,他們也算交了過路費,這地方便沒什麼危險了,倒不如物盡其用,準備好再上路。
兩人把那些不大實用的物件都換了出去,弄來兩套做工精細的暗器,還有些幹糧。
越往西,地方越偏,與謝儀的記憶出入愈大,如今這三步一小亂,十步一大亂,他們還是謹慎些好。
而那大當家也不是個糊弄人的,知道他們真正需要什麼的,差人送來一隴西地界的形勢圖。
亂世情報可是極為珍貴的。
正是因為亂,事态往往瞬息萬變,不是紙上書籍能說得清的。
此人确實笑面虎,模樣粗糙,但心計是半點不差的。套了他們一套車馬,卻也提供不少實實在在的幫助,明明是掠他們上山,現在又一副待客之道,實在圓滑。
不說對這大當家心生好感,但至少,不會是極厭惡的。
兩人結合這圖,又在寨中打聽了一番,差不多摸清了隴西狀況。
此處地形兩邊多山,中間有一狹窄走廊,設有三城。
最靠近西邊的為赤城,中間是蘭城,東邊,也就是離山寨最近的是宏城,宏城下有一小縣,便是他們的目的地,青城。
其中赤城靠近邊疆,城中多外族往來,近些時日也不是個安分的;蘭城則扼住走廊咽喉,又相對安穩,多行商,城内情況關系複雜;宏城則近内地,隻是那長官是個不顧民生的,山寨中人多宏城出身。
這是多跑些路便曉得的明面上的信息,而那當家的,還提了些别的,比如那西戎十二支今年結了盟,當今牧臯的三兒子正是赤城的座上賓;比如這蘭城有商會,控西域經濟命脈,商會會長是一蛇蠍美人,隻看利益不講情面,傳聞蘭城長官便是她那衆多情人之一;比如宏城森嚴,民多怨氣……
隻言片語,但總能瞧出不少東西來,
謝儀一看,便能覺出其中不對來,這牧臯的三兒子是個什麼身份,可有實權?越了邊境可與朝廷報備過,還是說這赤城長官與西戎有什麼勾結?
還有那蘭城商會,普通百姓可以姓胡,商人也可以是女子,但若是一位商會會長碰巧是一位姓胡的女子,說此人與姑蘇那片的胡氏沒關系,她卻是半點不信的,不知道多少世家在其中摻和了一腳。
至于這宏城,雖說長官不是個什麼良善之人,但到底是個朝廷命官,對整個城把控得嚴,這勢力分布反而簡單。
他二人便是要路過這宏城,去往青城。
沒了馬匹,也算是輕裝上路,
白衣女子戴着帷帽,側坐在這騾子上,盡力端正身姿,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歪斜,
戴鬥笠的玄衣男子牽着騾子,總是頻頻回頭,帶着一絲笑意。
“這騾子不穩,玄之可坐好了。”男子朗聲道,帶着些揶揄之意,
女子隻撇男子一眼,但坐的卻是更直了。
夏草青青,夕陽古道,兩人一騾,逐漸遠去。
說來中間還有一小插曲,謝儀和林霁中途住了一客棧,不怎麼正規,遇上個小賊,身上物件被摸走大半,連那騾子都被人順手牽了去。
也萬幸,受大當家的指點,他們錢财多分裝,也算保全一些。
那日清晨,兩人出房門,一對視,先是将對方打量個遍,确保都是全須全尾的,卻是皆笑,
他二人出門在外,本就不懂江湖規矩,去過人牙子的集市,進過土匪窩,如今卻還能剩下半數财産,已是相當不錯,
有了被劫山寨一事鋪墊,再和那“義士們”聊過劫富濟貧之法,謝儀和林霁也是曉得了這世道險惡,隻覺之前确實幸運,如今不小心着了道,竟也是意料之中,
不過相視一笑,搖搖頭,隻望那才見過幾日的騾子莫被做成火燒了罷。
因着那情報,兩人沒入宏城,隻遠遠望了望,便往青城去,
宏城森嚴,城牆該是新加固的,黑壓壓一片,氣勢逼人,門口除守衛問話外少有人聲,進出之人皆不語,埋頭前行,極為壓抑。
水能覆舟,這可不是個什麼好現象。
離遠些了,才有些人聲,
“你們可曉得城北那事兒?”好不容易尋得個陰涼處,已是歇下許多人,
“什麼事?”這一聲,周邊人都安靜下來,有的沒的,都豎起耳朵聽去,好事者已是自然接上話,
“聽說是街頭賣燒餅的姑娘嫁了個窮書生,書生風流,和那親戚家的表小姐不清不楚,這賣燒餅的和表小姐可不鬧起來了,在街頭扯頭花呢。”
“然後呢?”
“這賣燒餅的告到衙門去了,你猜怎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