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蕪卻看到了那條指引他們找到這裡的鎖鍊盡頭，出自十數步之外，深埋于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

二人緩步的朝那座州城靠近，就在他們走到鎖鍊出處之時，地上忽的炸開青藍色的光陣，這些光彙集交織成一個巨大的圖紋，正是那條鎖鍊上所刻畫的樣子。

這防禦大陣看來是感應到有闖入者，自發啟動了。

淩蕪與聞昱一時間頓在了原地，在這殺意凜然的法陣裡無聲對視。

下一刻，一個巨大的黑影浮現在他們的上空，似乎是在俯視着二人。

這黑影，細看起來像是長蛇盤繞于巨龜之上。

“龜蛇纏繞......”聞昱眼底閃過一絲震驚，“淩姑娘，這是......”

淩蕪擡眸看着那黑影，淡聲說：“玄武法相，也是陣靈。”

自古以來，能經住漫長歲月而不滅的法陣屈指可數，而這其中擁有陣靈的就更少了。陣靈，承載了布陣之人的心念，會作為護衛者守着大陣。

而眼前的這個陣靈卻更為特别，他能現出玄武法相。

“玄冥。”淩蕪輕聲喚道。

聞昱怔在原地，愕然的看着淩蕪，他忽然有些恍惚，方才淩姑娘好像是在喚玄冥神君。

陣靈高大如山，懸在頭頂造成的威壓過盛，聞昱咽了咽嗓子，壓着聲問：“淩姑娘，你說這是玄冥神君？”

淩蕪并沒有回答他，但聞昱卻看見那巨大的黑影朝他們探身過來，似是在與淩蕪對視。很快，聞昱便感到陣中的殺意散盡，耳邊傳來一道沉靜的男子聲音。

“陵光？你......為何在這？”

很好，故人重逢。

聞昱暗道，這下不用淩姑娘回答了。

————

“我們碰到了一隻形似巨蛸的海妖，跟着它身上所縛的鎖鍊尋至此處。”淩蕪輕聲解釋，又問：“你既留了一縷魂識作為陣靈守着這大陣，為何那縛着法陣鎖鍊的妖物會在陣外肆意妄為？”

聞昱這次聽懂了。原來，這陣靈隻是玄冥神君分出的一縷身負神力的神識。

“陵光，我們與你不一樣。神魂若隕滅，即便世間仍有殘存的神識，若無與之相關的依托，神力也會慢慢消失。”陣靈輕歎：“那隻巨蛸，當年在這裡興起海難，被我所伏。布陣之時便将它縛在陣外，權當是個守陣的妖獸。”

隻是後來，陣靈力量漸弱，便隻能勉力護持住屏障之内的大陣與歸墟。就被這惡念未消的巨妖趁機逃竄，生出這些事端。

淩蕪靜默了片刻，方才輕聲問：“那你......還有多少時日？”

話音剛落，陣靈卻探過身來打量了一番她身旁的聞昱，忽然極輕的笑了一聲。

聞昱：“？”

聞昱有些不明所以，眼神悄悄朝淩蕪飄了飄。

淩蕪一時也有些莫名。

“你出現在這裡，我未曾料到。可他，與我倒是有些機緣。”陣靈笑道。

淩蕪心中一動，蓦地就明白了陣靈的意思。

“封印在他魂識裡的神器，是玄武印？”

聞昱忽然記起了靈珑城外，淩蕪曾說時機到了，他就會知道那隻山魈想要卻又得不到的是什麼。

眼下，就是那個時機。

原來，他的魂識裡，封印着玄冥神君的神器。

陣靈點了點他巨大的頭顱，輕歎一聲，說：“百十年前，我将玄武印留給了雲栖宮的司命神官，他是我在這世間僅餘的信衆。”

那時候，神界傾覆，人間戰亂四起。四處的百姓們流離失所，朝不保夕，凡世之人對衆神也失了信仰之心。

倒是沒想到，雲栖宮與玄冥之間還有這層牽絆。

玄武印乃是與玄冥羁絆至深的神器，若是陣靈得以融入玄武印，那他所負的神力自當慢慢恢複。這玄武大陣便也能安穩存世。

隻是......

“可聞昱他隻是一個普通人，難道就因為身負玄武印，便要承擔這一切麼？”淩蕪眉心緊蹙，沉聲道：“而且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這些事，這樣不合理。”

陣靈無聲地搖了搖頭，半晌後緩緩道：“陵光，你知道的，若歸墟現世，必将引起世間震蕩。如今他身負玄武印來到此處，是天命。”他又轉向聞昱，肅聲問：“你可願，承我之力替我護着這方大陣？

從方才起便沉默不語的聞昱，此刻才擡眸與陣靈坦然對視。

“好。”

話音方落，淩蕪尚且來不及反應，那巨山般的陣靈便朝聞昱撲了過去。聞昱下意識閉上了雙眼，并沒有什麼特别的感受，仿佛就是被一股極涼的風自眉心處灌入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