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蕪眼眸輕轉:“你見過玉晴,而且你們最開始的目标就是許庭之。”
崔婠婠怨恨難消,殘魂附在那身戲袍上,困在這芳園裡。她必然是見過死在芳園枯井裡的玉晴,所以關于玉琴同許庭之的糾葛她很清楚。這二位相逢于這荒園中,又境遇相仿,隻怕是結了盟。
但如今向許庭之複仇的人卻是崔婠婠,玉晴今晚一直未出現。恐怕也與那位醉夢樓主有關系。
“是啊......”崔婠婠唇角帶笑,左手輕撫上許庭之的臉頰,倏地重重的扇了他一巴掌,幽幽的說:“可惜啊,玉晴沒有機會親手殺了這畜生。”
聞昱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下感歎崔姑娘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委實實在,他分明看到許庭之半邊臉都紅腫了,嘴角也破了。
可許庭之這人卻似絲毫沒有感覺一般,仍是那般癡癡笑笑的模樣。隻是這神态配着他臉上的巴掌印,在這般場景下看起來頗為詭異滑稽。
“樓主重開了芳園,又讓我得以在衆人眼前現身,本就是為了助我與玉晴,怎料許庭之這厮遲遲不來。”崔婠婠微微偏頭,哼笑一聲,“不過,卻讓我們發現了孫元鶴那些個同樣該死的......”
“你離不開這園子,想來孫元鶴他們的恩怨也不是從那些殒命的女子那兒知曉的。”淩蕪抱臂而立,聲音聽着有些漫不經心,“你口中的樓主,是夢妖。”
夢妖,原是一種似熊似豹的妖物,以夢為食,也可以操縱夢境。他可以從孫元鶴這些人的意識與夢境中獲知他們的過往,自然也可以将他們困在夢境之中,無知無覺的取其性命。
這便能解釋為何那些死者身無外傷,卻悄無聲息的含笑而亡。
是夢殺術。
隻需為這些人造出一個美夢,再以崔婠婠引他們入夢。若靈魂困于夢境之中,又或是自己不願離開,人便會死。
“聞昱,你去将那香爐毀了,我先讓許庭之醒過來。”淩蕪清冷的聲音忽的在聞昱腦海中響起。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動身。
聞昱縱身掠至台下,揚手揮劍,數道寒光閃過,那冒着袅袅輕煙的小香爐連同長案一道碎裂。
而淩蕪則是以掌為刃,與那崔婠婠過了幾招,淩厲的掌風橫掃過崔婠婠的脖頸處,硬是逼得她趔趄着退開十來步。
淩蕪回身立于許庭之身前,伸出右手,緩緩拂過許庭之靈台及眼前,掌心的赤焰似活物一般,随着淩蕪的手勢蹿進許庭之的身體裡。
俄頃,淩蕪雙掌輕擊,低喝一聲:“燼。”霎時間,赤焰便将隐于許庭之眉間眼底的妖氣燃盡。
崔婠婠氣急,還欲趁淩蕪背過身時偷襲,卻被聞昱持劍制住。她怒道:“淩姑娘也是女子,為何要幫這負心殺人的兇手!”
淩蕪回過身,往旁邊挪了兩步,抱臂冷聲說:“活人的錯與罪,自有人間律法裁決。可若以妖法詭道取人性命,我也絕不會放任。”
聞昱的滄溟劍橫在崔婠婠頸間,“崔姑娘,你即便殺了這些人,他們犯下的過錯也隻有你知曉。可在世人眼中,這些人并非是罪有應得,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公理與結果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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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婠婠衣袂微顫,她強按下心頭怒氣:“呵......難道你們就能讓這畜生的所作所為大白于天下麼?”
“鬼......鬼啊!!”
聞昱尚未來得及說話,便先有一道驚恐的聲音在這寂寂無聲的庭中炸響。
是許庭之。
淩蕪方才解了他身上的妖法,聞昱又将犀角香滅了,是以許庭之剛一恢複神志,便瞧見了正對面臉色青灰,眼冒綠光,脖子上還有道紫黑勒痕的崔婠婠。當場就瞪大眼,顫着聲兒的嚎開了。
淩蕪離得近,被許庭之這猝不及防又中氣十足的一嗓子震得心頭火起。她蹙眉斂眸,正欲輕吸一口氣,卻瞧見這人不僅嘴裡嚷嚷,手中竟還緊緊地拽着自己的袖擺。
淩蕪想到這人的行事作風便覺惡心,那口氣頓時壓不下去了。當下便以指為刃,“唰”的一聲斬斷了那隻袖擺。
許庭之張着嘴愣怔了一下,抓着手裡的那塊布料,小心翼翼的望向袖子的主人。
映入眼簾的是位姑娘,還是位容貌冷豔的姑娘。
隻是這姑娘正冷眼看着他,臉上的厭惡有如實質。她緩緩揚起手掌,一字一頓道:“閉、上、嘴。”
許庭之觀她這神情語氣,唯恐她失了耐心要給自己一巴掌。他心口一緊,生生将還未喊出的“救命”二字咽了回去,還抿緊了嘴。
淩蕪白了許庭之一眼,垂下手輕聲朝崔婠婠說:“崔姑娘放心,我自有辦法讓他将當年實情盡數吐出,有神官大人在,也必不會任由官府将事情遮掩過去。”
聞昱點頭,溫聲道:“崔姑娘自可與我們一道,直至此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