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一向溫順的阿初竟像炸了毛一樣,少有狠戾地盯着阿訊,盯得他後背發毛。可也就一瞬,阿初又恢複了從前的模樣。“家裡的夠吃了吧,還有不少腌肉。多殺無益,給它們一條活路。”說完,阿初便幫着索朗扛起了野豬。
阿訊從未見過那樣的阿初,心有餘悸,隻能悻悻地跟在後面。
日子就如這般一天天過去了。索朗一家逐漸成為部族裡最富裕的人家,有困難的族人來尋求幫助索朗也都會勻上不少口糧、皮裘。阿初又将當初的腌制方法交給了部族的其他人,整個部落不再為溫飽發愁,過上了好日子。在大家的推崇下,索朗順理成章地當上了部落首領。
又這樣過了十幾年,索朗年老病弱,開始常卧病榻。
深感大限将至,這天索朗将阿初叫到了帳内床前。“阿初,我知道你不屬于這裡……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便離開吧……”索朗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隻是希望……在你離開之前能協助一下阿訊……打理部落的事。我……可能當不了多久的首領了……可阿訊……他還需磨砺,部落就要多拜托你了……”
阿初輕握索朗擡起的手,輕輕地說着:“放心吧,索朗阿爹,你是個好人。部落不會有事的。”
好巧不巧,帳外的阿訊剛好聽到了索朗說的最後一句話。以為阿爹要将首領之位傳于阿初的他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這麼多年來什麼事阿初都壓他一頭。明明他才是長子,卻因為阿初一直得不到重視。
“阿爹!我才是你的長子!他一個你撿來的野孩子,憑什麼!”阿訊憤怒地撩開帳簾,邊說邊極速沖向阿初。
阿初聽到了聲音卻沒太大反應,像是預料到了一般,隻是緩緩站了起來沒有轉身。
阿訊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骨刀,一旁的阿香和阿蠻,奉藥的巫醫,還有不少首領的心腹看見後都大驚失色,但都已經晚了。
阿訊從背後一把摟住阿初的脖子,毫不猶豫地将骨刀刺進了阿初的後腰。
阿訊已經失去了理智,全然不顧周圍人驚恐地尖叫。索朗見狀也驚地坐了起來:“你!”一聲怒吼也耗盡了他最後一絲氣力,嘔出一大口血終于斷了氣。
周圍亂作一團,阿訊卻不為所動,直到他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液體流經手臂,這才清醒過來。
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他,一下子失神跌坐在地上。
阿香趕緊抱住了倒下的阿初,阿琳攔住了想要往外跑的衆人,阿蠻叫來了巫醫查看如今已經斷了氣的索朗,局勢暫時得到了控制。
阿香對着呆坐在地上的阿訊哭喊道:”阿訊!你都幹了些什麼啊!?”
而躺着阿香懷裡的阿初居然還開口安慰道:“沒事兒……阿媽,這事兒……不能讓别人知道,阿琳做的很對……咳咳……”阿初一時被喉嚨裡不斷湧出的血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雪白的頭發也染上了血迹,好一陣才緩過來。
巫醫檢查完索朗的情況,顫顫巍巍地說:“老首領已經……”
阿蠻在一旁聽了這話,怒目圓睜,沖過去拎起阿訊的衣服:“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刺傷一起長大的兄弟,氣死了阿爹。阿爹本來就打算讓你接替他的,你争什麼!?”
“什麼!”阿訊如夢初醒,豆大的眼淚接連滾了下來。
阿香焦急地拉來了巫醫:“快!快給阿初看看。”
阿初其實早有預料,或者說,這是注定的事情。他婉拒了巫醫,隻是輕輕捧起阿香的臉:“不用了,阿媽,生死有命……别哭了。”
他掙紮着坐了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對着阿訊說道:“阿訊哥……首領隻是一份責任,是必須讓大家活下去的人……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是,想想當初阿爹是如何當上首領的。”阿初聲音略帶沙啞,輕輕搖了搖頭,“阿爹讓我幫你……想來如今我也隻能幫你這最後一回了。”
阿初在阿香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的一把拔出了後腰上插着的骨刀,似是不知痛一般。
一衆人吃驚地看着他晃晃悠悠地走向帳外,不時還有鮮血從身上灑落。
他特意在阿琳面前停了一下:“三人中,你最聰明。以後你哥得靠你了……”說罷,繼續向外面走去。
外面部落族人自然聽到了帳内的動靜,雖都不敢貿然闖入,卻都緊握着各自獵具等着。看見有人出來,當然都圍了過來。
阿初陰沉着臉淡淡地說着:“索朗阿爹死了……我殺的。”說完竟輕松地晃了晃手中的骨刀。
在座衆人都受過首領不少恩惠,此話一出也不管事情到底如何,都怒不可遏地沖向阿初,手中獵具毫不客氣地刺向他,而阿初卻一動不動……
“在看什麼呢?”神主突然說話,似乎是站在後面很久了。
恒琰這才回過神,循着聲音擡起頭看見了站在他背後,俯身看着他的神主。
“神主大人?”此時的恒琰僅有 107歲。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神主。
“好啊!把我當成消遣了啊。”神主奪過恒琰手中的玉簽,看着玉簽投射在空中的畫面,陷入一陣回憶。
恒琰站起來,輕輕扯了扯神主的衣帶,指着畫面中已經血肉模糊躺倒在地的阿初。
“這個是神主大人嗎?”
“是也不是。如你這般,阿初隻是我的消遣罷了。”此刻的神主隻是平靜地看着畫面。“對于天道造物,人确是一個特别的族群,好奇罷了。”
“後來怎樣?”恒琰追問道。
“後來……阿訊在一次打獵中被野獸咬死了。再後來……部落也終于在一次獸潮中毀于一旦,無一幸存。”神主平靜地講述着一段毀天滅地的故事,“那一紀元的人族……也在獸潮一次次襲擊中徹底覆滅。”
恒琰沉思良久,似是聯想到了什麼:“因為神主大人嗎?”
神主沉默了,隻是輕輕将玉簽收好,放回一個裝着一大堆玉簽的玉盒裡。
“那神主大人的名字是阿初嗎?”見神主不回答,恒琰換了個問題接着問。
“我沒有名字。”神主隻是淡淡笑着。
“初這個字倒是不錯……不過按書裡的說法,太初更貼切神主大人。”恒琰竟真的認真地思考起了神主的名字。
神主聽了,眼見的高興:“既然是小琰子取的,那便是我的名字罷。”
此時的恒琰眼神清澈透亮,還保持着屬于孩童的純真,神主輕輕牽起他的小手,領着他向靈毓閣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