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琰偏過頭來看他,琉璃鏡後的眸色很深。
他似乎是回味了片刻,沒有否認沈攜玉前半句的造謠,隻是慢悠悠地歎出一口氣:
“殿下,我什麼時候對你說過難聽的話呢。”
沈攜玉慢條斯理地點上了煙,瞥了他一眼。
的确。謝懷安不會說太難聽的話。
但是此人最擅長的就是含沙射影,笑裡藏刀,有很多時候還是挺刁鑽的。
“你說沒有,那就沒有吧。”
馬車隆隆的駛動,沈攜玉身形晃了晃,擡手扶住了窗框,道:
“我今早出門的時候,遇見了夏侯氏。”
謝琰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巫偶,微微皺眉,眸色也跟着冷了下來,問:
“你覺得是不是她做的?撞見你之後,她看起來有什麼異樣嗎。”
“有。”沈攜玉銜着煙嘴,顫抖着笑了一下。
“謝懷安,她大概以為我跟你睡了。”
“……”
謝琰頗有點意外地看了過來。
他本意是想問夏侯氏知不知道這巫蠱的事,誰知沈攜玉的話鋒一轉,竟然拐到自己頭上來了。
看着那人愕然的樣子,沈攜玉憋笑憋到有點直不起腰,一手握着煙杆,一手捂着肚子說:
“對不起了,阿琰哥哥。但我不想和她解釋。”
“……”平白無故地被污蔑了清白,謝琰一臉的無話可說。
“夏侯氏臉都綠了。”
沈攜玉笑容明媚,撩了一下微亂的額發。
“她還以為能和你聯手,作為扳倒我的助力。”
“呵,誰能想得到呢,我這世子之位,從一開始就是你送我上去的。”
謝琰看着他笑得花枝亂顫,似乎有點無奈,藏在袖中的手攥緊了又松開,最後跟着發出了一聲無可奈何的笑音:
“殿下能記着我的好就是了。不過在下一向公私分明,我和殿下不是那種關系。”
沈攜玉怕他不喜歡這樣下三路的玩笑,很識趣地見好就收,假惺惺地安慰他道:“我知道。先生願意幫我,肯定看中的是我才華。”
他跟謝懷安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兩人井水不犯河水,蓋的甚至不是同一床被褥,哪裡來的“那種”關系。
回程的路途遙遠。山路坑窪不平,馬車一路上颠簸得厲害。
沈攜玉一開始還算有精神,時不時能跟那人閑扯幾句。然而很快,馬車拐過了幾個急彎,他就蔫了下來,有氣無力地趴在窗戶上,幾乎要被颠吐了。
“殿下,不舒服嗎?”
謝琰看他的臉色越來越差,擡手按住沈攜玉白皙瘦削的後脖頸,順着脊柱一路按壓下去,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有點暈,喘不上氣來了。”沈攜玉臉色發白,有氣無力地随便人摸。
謝琰往窗外看了一眼,四周都是密林和山峰。馬車才出來一個時辰,連北淮山都還沒有駛出,起碼還要大半天才能回城。
沈攜玉頭昏得厲害,往謝琰身上一靠,說道:“停……停車,讓我歇一歇。”
馬車很快停了下來,謝琰摟着他的肩膀,帶他出了車廂。反正是在深山老林裡,這位世子殿下也懶得顧忌什麼禮儀了,撩起衣擺一蹲,大口地呼吸着山林間涼爽的空氣。
歇了好一陣,沈攜玉能喘過氣來了,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
回頭一看,謝琰牽了一匹馬過來。
“殿下,會騎馬嗎?”
謝琰問他。
沈攜玉搖搖頭,苦笑:“騎不了。”
他身患腿疾,病體虛弱,從前在學宮裡的時候,騎射課也都是缺席的。不過他知道謝懷安很擅長。
謝琰拉着缰繩,看向他:“想騎嗎?”
沈攜玉點頭:“想騎。”
謝琰道:“過來,我帶着你。”
求之不得,沈攜玉正好不想再乘馬車了。
他腿腳不便,上馬的時候有點費勁,好在謝琰很輕松地就托住了他的腿根,穩穩地将人扶上了馬。
在馬背上坐定,沈攜玉示意那人快點上來。然而謝琰沒有急着上馬,他從袖間取出一個藏藍色的藥瓶,倒了顆藥。
沈攜玉奇怪地問:“騎馬之前為什麼也要吃藥?”
謝琰道:“别問。”
沈攜玉坐在那人的身前,被他帶着握住缰繩。謝琰坐在了他身後,胳膊繞過沈攜玉的腰身,手覆在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