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南?”
他走過去,注意到對方頗為狼藉的衣物,反應過來,笑容裡帶上幾分抱歉。
裴書南不在意這個,反而問侍者:“那是什麼地方?”
侍者說:“是會客室。”
見狀,裴月來關心道:“怎麼了嗎?”
裴書南腦中有所猜想,不過不确定。
他看看自己的二哥,問:“何青山是不是有個混血的孫子?”
“是。”裴月來點頭。
這讓裴書南心中有數,嘟囔着說剛才那個男人果然是何家大少爺。
思及對方直接從自己身邊走過,看都沒看一眼的做派,不知怎麼就想到裴少康。
撇撇嘴想:不愧是正統出身的豪門貴子,行為作風都差不多。
裴月來不知道裴書南的想法,看着水漬逐漸凝固的衣角,說:“我陪你去換衣服。”
“哦。”
裴書南跟着他二哥走,臉上表情幹幹的,還是有點不爽。
于是裴月來就聽到弟弟開口:“我記得那家夥小時候還去我們家玩過吧?”
“嗯?誰?”
“何家那個大少爺啊。”
何瑞申的父親之前是何家大少爺。
何宏立去世後,這個稱呼才落在何瑞申身上。
裴月來很嚴謹:“你是說何瑞申?”
“對。”
裴書南道:“明明小時候蠻好相處,我記得好像還放煙花給我們看來着吧?沒想到一長大就把我們忘了,路過都當沒看到……”
童年回憶如同一場大夢籠罩在前世的陰影中,歲月經久,裴月來着實記不太清某些細節。
“你遇到他了?”
“嗯,就剛剛。”
“别太在意,人家或許是沒認出你。”
“就知道你不會在背後說人小話,跟你聊天真沒意思……”
“書南越長越帥,他沒認出你很正常。”
“…你閉嘴。”
講不過自己二哥的裴書南臉頰發紅,話題走向也在不知不間悄然偏離。
十分鐘後,裴月來拿着手機下樓,看到裴遠川後才挂了電話。
裴昌松在找蔣美琳,似乎要見什麼人,因為沒拿手包,所以沒人知道她在哪。
裴月來問:“蔣家的人也不清楚?”
裴遠川搖頭,“還沒跟她們說,實在找不到再講吧。”
蔣家有四姐妹,蔣美琳是老大,如今其中之一去世,三姐妹都傷心不已。
蔣美欣和蔣美鵑幾乎是在靈前哭了一整天,傍晚才被扶去休息。
這種情況下,确實不好再給她們多添煩心事,更何況也不是真的找不到蔣美琳。
思及何瑞申過來的理由,裴月來心中微動,朝樓上掃了一眼。
“你讓董事長稍等,我再去找找。”
“好。”
裴遠川沒有任何疑問地直接點頭,“随時給我消息。”
還在應酬交際的何瑞春看到青年,在對方晃眼過來的時候,笑着舉了舉手裡的酒杯。
他旁邊站着個鬓角半白的瘦弱男人,是他父親,林智文。
裴月來扶着樓梯,沒什麼表情地踩着階梯上樓,不再給對方一個眼神。
走廊的地毯吸走腳步聲,會客室的大門緊閉。
裴月來敲門,以為會聽到蔣美琳或者何瑞申的聲音,然而不是。
“誰啊?”
漆紅發亮的木門從内拉開,露出一張吊兒郎當的臉。
裴月來認識這張臉,是何瑞申的堂弟,何瑞年。
也是剛剛失去父母的何家二少爺。
門外青年的皮相着實漂亮,何瑞年愣了下,“你是?”
“裴月來。”
裴月來說:“請問蔣美琳女士在裡面嗎?”
話音剛落,門内便傳出另一道聲音:“讓他進來。”
何瑞年表情驟變,不滿全寫在臉上:“搞什麼,我們可是在談正事。”
聽出是蔣美琳的聲音,裴月來就要往裡走。
何瑞年撐着門,跟他差不多高的個頭怼在那,像是要逼裴月來後退。
“你皮癢啊何瑞年。”
何瑞申走過來,一把扯開門,讓裴月來進門。
半擡的淺金瞳孔看向旁邊,如同某種冷血動物,看得他堂弟渾身發毛。
屋内,蔣美琳指尖夾着半根煙,看向青年,“有事?”
裴月來說:“您沒帶手包,董事長找您。”
“我記得你不碰煙酒。”
女人點頭,煙在煙灰缸裡按滅:“要去外面等嗎?”
青年很溫順地站在一邊,“不急,我跟家裡打聲招呼。”
說完,他掏出手機發短信。
何瑞年從簡短的對話中反應過來裴月來的身份,不過這不是他當下的關注點。
“哥,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問:“出事的是我爸媽,難道你瞞着我們,拖延訃告,還成了對的那個?”
何瑞申昂了昂後頸,“這是警方的建議,我隻是做了同意的決策。”
何宏業跟蔣美珊死于交通事故。
肇事車輛是□□,司機戴着口罩,連出事地點都選在攝像頭死角。
這種情況下,是意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官方發出的通告裡,也已經定性為人為制造的兇案。
按照刑事案件的調查方向來考量,如果在事發當時直接曝光相關信息,等于将情報白送給真兇,這時候自然就需要家屬方的支持和理解了。
“我不理解。”
“我也是。”
蔣美琳剛說完,何瑞年就接過話頭。
人跟着走到姨媽身邊,站到堂哥的對立面。
“你做了決策?”
蔣美琳越過外甥,紅腫未退的雙眼審視地看向沒有血緣的另一個外甥:“我妹妹嫁進你們何家就成何家人了?她還姓蔣呢何瑞申,你憑什麼替我們蔣家人做決策?”
這話挺戳人心窩子的,發完短信的裴月來想。
他靠牆站着,隻距離男人兩步,能輕而易舉将對方的所有動作納入眼底。
何瑞申其實沒什麼動作,隻說:“蔣姨,别冤枉我。”
蔣美琳冷冷看着他,不為所動。
“警官找我談話,征詢我的意見,我能怎麼辦。”
男人擡擡嘴角:“要不你去問問我家老爺子?”
何家話事人何青山年邁腦癱,昏迷不醒已有半年,新聞小報都說這老人家是半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了。
老的不在,小的頂上。
何瑞申作為家中長孫,自然成為新的話事人,無人反對。
話雖如此,但聽在蔣美琳耳裡,便生出另一層陰陽的意思。
“果真是個目無尊長的家夥。”
親妹妹逝去,自己卻最後一個得知死訊。
理智早已被重重怒火燃燒殆盡的女人不再忍耐,她擡起手臂,一巴掌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