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她似乎都沒想過要僞裝,同上次在黑市内一樣的聲音,一樣的裝扮,一樣的氣息。
謝伊看到她的瞬間就幾乎立刻認出來了這個人,聯想到此前于承榮告訴她的話,她不得不立刻防備起來。
尤其這個人還是通過她爹娘直接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是認出來了她就是一号?她的目的是什麼?
謝伊這個名字在京都内要說好找也并沒有那麼容易,她常年在家,伊是她的字,隻有親近些的人才會知道她的名字,在外其他人隻知道謝家有個體弱的女兒叫謝長安。
所以她此前盡管被黑市的送貨人都知道了名字,也她并沒有太過擔心。
她們不知道她的長相,隻有個名字很難找到是她,就算跟謝家的人匹配上,其他人也很難想象黑市的一号送貨人是個體弱的病秧子。
但面前這個……謝伊掌心攥緊一瞬,她不知道這到底是偶然還是另有目的,如果有目的,又是什麼?
“申楚。”身後帶着鬥笠的女子低頭回答,聲音并沒有什麼起伏。
盡管心中已經轉了好幾個輪回,謝伊面上也沒有動靜。在不能确定對方是否已經知道她身份前,她也不會主動透露。
“是你的真名嗎?”謝伊轉身眨了下眼看她。
申楚身體似乎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她就回道:“是。”
“我可以看看你的……”謝伊眼神天真的指了指她的鬥笠:“可以取下來這個看看你的臉嗎?”
申楚聽見她的話,安靜的擡手将鬥笠取下來。
一雙輕垂下來的丹鳳眼,高挺直立的鼻梁,唇色淺淡,微薄,額角和下巴的線條都很利落出挑,是一張雌雄莫辨的臉。
謝伊似乎好奇的伸出手指輕碰了一下她的臉,觸上略顯冰涼的肌膚後她又趕快退開。
沒有人皮面具。
“抱歉啦。”謝伊略顯俏皮的說道:“之前看話本裡暗衛都很厲害,第一次見到,有點好奇。”
申楚站在她面前,仍舊安靜的沒說話。
這麼坦然,難道是她想錯了?謝伊眸色輕閃了一下。
她又問:“你帶上這個,不會不好藏身嗎?”
申楚淡聲開口:“我會跟在主子身邊,無需藏身。”
謝伊眸子微微睜大:“啊,是這樣啊。”
“你是所有人裡面最厲害的嗎?”
申楚:“可以這麼說,由我護在主子身邊,不會讓你發生任何危險。”
謝伊:“我娘是在哪兒雇的你?雇了你們多久?”
“安義居。一年。”
“安義居是什麼地方?你在裡面工作嗎?”
“是一個暗衛組織,我……”她猶豫了一下:“我不在裡面工作。”
“那你為什麼會被我娘雇傭來?”
“受人委托。”
“好吧。”謝伊微微擡頭看她,申楚比她要高一些,她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她掩目的睫毛。
她緩緩的輕眯了下眼問:“雇傭你就代表着你這一年都屬于我對嗎?”
“可以調遣、命令你做事?”
申楚答:“這一年内由我負責保護主子的安全。”
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但這個答案也足夠了。
“以後我能一直雇傭你嗎?”謝伊淺彎了下唇角。
申楚搖了下頭:“我隻受雇這一年。”
“嗯……”謝伊表情有點為難的看着她:“我能相信你說的話嗎?”
她還是淡聲回道:“可以。”
如果她說的全部都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在閣主選拔時她不僅不能對她動手,反而還要保護她。
她的表情太淡,謝伊沒辦法從她的每句話裡都确認真假,也猜不出她是不是認出了自己。
受人委托……看來這件事她還得找她娘問個清楚。
“對了,我叫謝伊。”謝伊彎唇看她的反應:“申楚,那這一年就多謝了。”
謝伊……?申楚眼眸輕擡了下,不過片刻,她又重新垂下。
像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我幫你重新帶上。”謝伊拿過她手中的鬥笠,擡手給她帶到發頂。
眼睛被重新隐藏,再次隻留下半側唇角。
……
申楚跟在謝伊身後,無聲的随她一起走回院子,這個人的名字跟一号的名字一模一樣,氣勢上卻又完全不同,但……她垂眼看向她繡着雲紋的衣擺,這都不重要。
她當前的任務就是好好保護她。
謝伊回到院内時,賀飛洲和柳月已經等候多時了。
她來回的匆忙,柳月跟賀飛洲她還沒來得及互相介紹,但在進院看到兩人劍拔弩張的在桌前互相坐着,看起來随時要開打的氣勢後,她擡眉忽然出聲:
“你們……之前認識?”
柳月看見她的身影,立刻起身走過來,她搖頭道:“謝姐姐,我不認識他。”
“認識啊。”賀飛洲也起身走向謝伊:“之前在街上見過一面。”
一個沒有脈象的怪人。
謝伊疑惑:“街上?”
柳月抿了下唇,先一步朝謝伊解釋。
“所以你當時差點害小月被抓?”謝伊瞥向賀飛洲。
柳月嚴肅的點了點頭:“對。”
“喂,謝伊!”賀飛洲眼見自己要說不清,立刻解釋:“那時還不認識你們,隻是個偶然。”
“但他就是在害我。”柳月毫不猶豫的再踩一腳。
賀飛洲:“……我隻是想給她診個脈”
這件事按理上來說,還确實是他的錯。
謝伊無法理解:“你……大街上拽人診脈?”
柳月聽到此話,眸光輕閃了下。
“你不知道?”賀飛洲挑了下眉:“這個小姑娘的身體可能有點問題,她沒告訴你嗎?”
柳月拽住謝伊的手擡頭無辜:“沒有,我的身體沒問題。”
“沒問題怎麼沒脈……”
“有啊。”柳月上前一步站在賀飛洲面前,她擡起頭,将脖子上跳動的經脈展示給他:“你可以随便診。”
賀飛洲垂眼看向她的手,柳月眯了下眼,将手背在身後。
現在還不是告訴謝姐姐的時機。
賀飛洲擡手上前雙指點在她的脖頸,片刻後,他退回來:“沒問題。”
“哼。”柳月也退回到謝伊身後:“我就說嘛,謝姐姐,沒問題。”
一刻鐘之前。
柳月卸下僞裝從謝府大門進來,她這幾日一直都在謝姐姐的院子内,由于怕露餡,所以她扮演謝姐姐的這幾日,院子内的其他人都被她清走了。
好些日子沒見到謝姐姐,她本想快速回到院内去見她,沒想到回來後看見的不是謝姐姐,而是另一個在她院内的男人。
男人手中拿着人皮面具靠在門上,面具上的人臉是方才一直跟在謝姐姐身邊的人,他是跟她一起推着藥車出的門,回來的速度卻比她快。
柳月的記憶很好,她認得這個當初在大街上奇怪拽着他抓小偷的人。
但他應該并不認識她,對此柳月并沒有上前,她進屋想要給謝姐姐收拾屋子,卻在經過他時被他忽然叫住:“是你。”
柳月沒有理會她的話,繼續往屋内走。
“你也是謝伊的人?你的手臂很奇怪啊。”
柳月忽然頓住:“什麼意思?”
“你的手上摸不到脈搏,像是個假人。”賀飛洲漫不經心的說:“但是你人又好好的,為什麼?”
柳月側頭冷冷的看他:“跟你沒關系。”
“你個小姑娘怎麼這麼兇?”賀飛洲擡手去捏她的手腕:“讓我再摸個脈看看,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人。”
柳月快速避開手沒讓她碰到,她退後一步冷聲:“你想幹什麼?”
賀飛洲攤手:“沒别的,隻是好奇而已。”
“你這種情況,告訴過謝伊嗎?”
柳月:“告不告訴謝姐姐都跟你沒關……”
“怎麼跟我沒關系?”賀飛洲橫眉打斷她:“我是謝伊的人,保護她的安全是第一位,你這樣來曆不明的人在她身邊,我當然要查。”
最開始是好奇,而現在得知她也是謝伊的人,他就更有必要知道了。
他伸手再次去碰她手腕,柳月又一次甩手退後避開。
“你的年齡有十三歲嗎?”賀飛洲感到身側的掌風皺了下眉,這不像是十幾歲就有的内力。
柳月沒說話,她手腕上的圓環上下一響,瞬間變成一柄短劍:“既然都是謝姐姐的人,我不想針對你。”
“謝姐姐在我心裡比任何人都重要,你沒必要查我。”
賀飛洲見她手中的武器,一瞬就跟謝伊經常用到的暗器對上,他扯了扯嘴角:“口說無憑,不查清楚怎麼知道?”
兩人間的氣氛一瞬間緊張起來,賀飛洲手中多出幾道銀針:“你要想比一比,也可以,總之今日這脈我是診定了。”
他眯眼甩出銀針定位她的穴道,身體向前去碰她的手臂。于此同時,柳月用短劍擡手格擋,進一步往後退開。
院内涼風浮過,劍氣和内力激蕩起來的樹葉起起伏伏的飄散開。
賀飛洲俯身掠過地面撿起一根樹枝,腳步旋起一瞬又指向柳月。
柳月不停的往後退守,她腳後撐地,仰身靠近地面避開,瞬間掠向賀飛洲身後。
賀飛洲唇角微勾,他反手捏起她的手腕,柳月一驚,猛地往側面退拽。
賀飛洲已經碰到了人,怎麼可能會松開,就在此時,一聲關節的輕響在樹葉飄落聲中響起。
接着咔嚓一聲,兩人瞬間分開在院内兩側,而賀飛洲手裡仍舊還捏着她的手腕。
他擡眼往上看去,一整隻手臂從肩側的關節處斷開,他拿着的手腕上的血色也一瞬向上消失。
賀飛洲眼中震驚,他擡頭看向對面,柳月的右手臂膀處已經變得空蕩蕩,她看着他,眼中有一瞬的狠厲。
正當柳月還要上前時,院外忽然傳來了幾聲輕微的腳步。
賀飛洲側頭看過去,立刻把手臂扔給柳月,柳月也快速用另一隻手将手臂卡上關節,兩人瞬間移到石桌上坐下。
接着院外就出現了謝伊的身影。
時間回到現在。
謝伊皺眉看了眼柳月:“你的身體真的沒問題嗎?”
“真的沒問題,謝姐姐。”柳月挺了挺腰闆:“我的身體很好。”
謝伊懷疑的看向了賀飛洲,賀飛洲将手背在身後,緩緩道:“嗯,她身體比你好多了。”
謝伊:“……”
“對了。”謝伊側開一步身體露出身後的人:“申楚,我娘給我安排的暗衛,以後會跟我們一起。”
柳月對剛才的事情還心有餘悸,此刻謝姐姐讓開,她才發現後面還有個人,在看到人的那一瞬,她臉上忽然怔住:“謝姐姐……”
四号,她見過這個人。
謝伊朝她輕點了下頭,沒有多說。
賀飛洲看到兩人的互動輕眯了下眼,一一娘親安排的,那也就不是自己人。
但她們似乎都認識。
他伸出手去打招呼:“賀飛洲。”
申楚遲疑了下,還是伸出手:“申楚。”
武功很強,在他之上。
賀飛洲在觸碰到她的一瞬間又快速離開,做了判斷。
另一側的柳月也同樣伸出手:“我叫小月。”
四号并不認識她。
“申楚。”她緩聲答。
……
江一并沒有跟聶藍一起回來。
謝伊對他的了解除了黑市天摳閣外其他的全部都并不清楚,此人神出鬼沒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能找到謝伊的位置,謝伊卻找不到他。
不過謝伊也沒打算去找。
院内籠子裡的三三十幾日未見,身體長大了許多,如今的籠子已經不夠用了。
謝伊喂給它手中的食物,它還如往日那般嗚呀嗚呀的叫的歡喜。
謝伊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頂,它眼睛轉的滴溜溜,身體也随着轉了個圈,然後一下子撞到了籠子頂上。
是該換個籠子了。
今日見到申楚,讓她意識到,除了任務外,黑市的一月之期也快到了,到時候不知道有關閣主選拔的任務,最後會商議成什麼樣。
【六号送貨人來信:今晚戌時七刻,準時赴約。】
謝伊收到系統的提醒,又薅了一把三三雪白的絨毛,它眼冒金星的勁還沒緩過來,感受到主人的觸碰,身體又撲閃着動起來。
然後,再一次撞到了籠子頂上。
三三:“……”
謝伊看它的模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自言自語道:“不是很聰明的物種嗎?怎麼笨成這樣?”
三三……yue……才、才不笨,都怪這個……yue……籠子。
“小衫。”她往後喊正在清理地上雜葉的小衫,小衫探頭看過來:“小姐,三三怎麼了?”
小姐這幾日都沒讓她進過院子,三三雖然還是由她喂着,但也就僅限于喂鳥,偶爾見到小姐從屋内出來,臉上也都是冷冰冰不理人的模樣。
今天小姐終于肯讓她來院子内,對她也恢複了以往的态度,這讓小衫不由得更加殷勤,她還是喜歡這樣的小姐。
謝伊問:“家裡還有更大的鳥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