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伊猶豫的搖了下頭,道:“暫時還不能。”
“好吧。”齊然眼中有些失落,但得知能回到謝府之後還是很開心,“在這兒每天都是一個人,有點無聊。”
“每天都是一個人?”謝伊眉頭輕皺,她轉頭往後看了侍女一眼,侍女垂下頭眼神閃躲。
“之前你月姐姐也不在嗎?”
齊然搖搖頭:“不在,一直都不在,隻有你回來那天和前兩天她在。”
前兩天?如果沒記錯的話聶藍要比他們提早兩天回來,夏侯月跟聶藍的時間點完全對上。
所以不止這次,上次去三禦州她也一直在跟着聶藍?
“我知道了。”謝伊起身拉着他的手,“先帶你回府。”
“好!”齊然重重的點了下頭,這裡所有人都冷冰冰的不說話,他不喜歡這裡。
謝伊沒再去看侍女的表情,她拉着齊然,轉身直接出了長廊。
侍女歎了口氣,始終沒再說話。
主子,你可能要被發現了。
……
【當前任務進度百分之九十,剩餘時間五天。】
謝伊帶着齊然回府後第一時間去找了賀飛洲。
賀飛洲正在試驗調配着新藥,措不及防的在院門口看見她的身影,他愣神盯了半晌,等人走到屋裡時才立刻反應過來撇開眼。
“大忙人,怎麼有空來我這裡?”
這兩日謝伊一直出門在外,他隻有晚上送藥時才能見到,即使這樣,柳月也搶着跟他送藥。
謝伊沒有廢話,開門見山的問道:“你跟夏侯月什麼時候認識的?”
“你跟聶藍又是怎麼認識,什麼時候認識的?”
賀飛洲被她的問話問的稍稍愣住,看她面上焦急的表情,他沒再跟她打趣,而是回道:“夏侯月是在五年前,那個時候我跟師父去一個小村莊義診,在一群乞兒中見到的她。”
“她當時面黃肌瘦,在乞兒中也會被搶食,我跟師傅路過見她快餓死了,于是救了一把。”
“救下後師父看她無父無母本想收她為徒,但她拒絕了,之後她消失。”
“再次見面就是三年前師父隐瞞姓名出診,結果被那個員外陷害告到了官府,是夏侯月出面救的人,這時我才知道她是公主。”
“聶藍是兩年前,我當時獨自遊曆去一個瘟疫城裡救人,因為要找人試驗新藥,聶藍是第一個挺身而出試的,所以那時欠下了人情。”
謝伊問:“你說迷魂香和催眠術都是你教她的,就是那時教的?她怎麼知道你會制作迷魂香?”
賀飛洲皺了下眉:“是她直接問的我。”
謝伊繼續問:“夏侯月知道你會做迷魂香嗎?”
“會,迷魂香和催眠術一開始是被我用在病人身上的東西。”賀飛洲忽然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夏侯月告訴的聶藍?”
“聶藍本不是那個城裡的人,她是在我之後才出現在的城裡……”賀飛洲回想着當時的一點一滴,擡眸确定道:“她是故意接近我要迷魂香的。”
“學會了催眠術後她就消失了,後來再聯系就是在最近。”
兩年前,兩年前是齊響殺了他弟弟一夜間性情大變的時候,也就是說是那個時候,聶藍學了催眠術來對齊響做局。
那這個時候夏侯月在哪兒?
畢為之前告訴過他聶藍在三年前流放被他救了後差點死去,後來是遇上一個朋友狀态才逐漸轉好。
這個朋友是夏侯月?兩個人是那個時候決裂的?
不對,夏侯月說是因為她聶家才會遇上這些事,聶藍恨她,當時聶藍已經被流放,遇上她這個仇人怎麼會狀态反而變好?
謝伊又問賀飛洲:“你說三年前你見過一次夏侯月,當時具體是在什麼月份?”
“七月份。”賀飛洲轉身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緩聲道,“她幫我師父并非是偶然,是她特意找來的,她當時要請我師父救一個人。”
“那次我因為一個師弟出了事所以在師父被救出來後就離開了,但後來聽師父說過是個年紀尚小的女孩,不過就診的結果不太好。”
“那女孩已經油盡燈枯,無藥可救了。”
“師父他老人家忙活了許久,還是沒救回來。”
聶家流放是在六月。七月份,畢為應該已經在流放路上救走了聶藍,而後不久,聶藍碰上這個朋友。
畢為急匆匆的問過她聶藍是不是還活着,是因為聶藍曾經死去……
年紀尚小的女孩,聶藍那個時候也不過才十五六歲。
謝伊端過茶水沒有動,她深吸一口氣問道:“你确定你師父救的那個女孩已經死了嗎?”
“我師父都說沒法救的人,應該沒有再活得希望了。”賀飛洲見她不喝,拉着她的手遞到嘴邊,謝伊無意識的抿了一口,唇角潤了潤。
幹裂的唇色潤出一點血色,賀飛洲眼中終于滿意,他不動聲色的松開她的手,謝伊也并未意識到什麼不對,她拿走嘴邊的水杯又道:“所以,聶藍已經死了。”
畢為救走聶藍後遇上了夏侯月,夏侯月找上濟塵神醫救聶藍,結果沒救活聶藍死了,之後畢為再找聶藍時就得知了她已經死了的消息。
如此倒是完全能夠說得通,但如果聶藍已經死了,那現在的聶藍是誰?
現在在嶺南的聶藍是誰?
她今日去找夏侯月隻是想問她關于聶藍的事,那塊涅岩上的東西按理來說畢為應該知道,所以也就是說他知道那座地下城。
如果是這樣,聶藍應該也知道才對,可她去嶺南之前的表現卻不像是知道的樣子。
她沒辦法确定聶藍一行人在嶺南的情況,才想要去問的夏侯月,結果卻讓她意外發現夏侯月也去了嶺南。
繼而現在又得出聶藍已經死了的猜測。
謝伊覺得這個猜測太過荒謬,可如此多串在一起的事似乎又在隐隐告訴她,聶藍确實已經死了。
那之前和她一起相處的聶藍又是誰?
賀飛洲聽到她的話也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你是說我師父沒救活的那個人是聶藍?”
“不,不一定。”謝伊還是覺得這個猜測不可信,她搖了搖頭道,“或許我的整個推測都是錯的。”
這一切隻不過是建立在畢為遇到的聶藍那個朋友是夏侯月的基礎上,可萬一不是呢,不一定是。
謝伊再次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她壓了壓心裡混雜的思緒,決定暫時把這件事擱置到一邊。
現在最重要的是齊家的另一隻軍隊,如果他們現在就要起兵謀反,就要趕快通知皇上和她阿姐。
嶺南那邊也要需要快速掌握具體情況。
不過,他們起兵謀反的理由……會是什麼?
……
“主子,宋書他們已經處理好了。”
夏侯月把玩着手裡的兵符,聽到這話,她眼神天真的歪頭仔細打量了一番兵符的模樣,然後瞬間将其扔給身側的畢為,邪氣的笑了笑:“把這個扔給他們。”
“等明天他們發現自己徹底成了叛軍,就有好戲看咯。”
“是。”畢為低頭恭敬,他語氣機械不帶有一絲感情,像是一個已經完全被人操控的木偶。
夏侯月交代完事情,從身下破舊廢棄的馬車上一把跳下,她轉身走向峽谷外的石壁,手中石子飛出擊中在石壁上。
下一瞬,石壁下方悄無聲息的多出一層階梯,她身影走進,片刻後原地恢複空曠,隻留一個被摔的不成樣子的馬車架子。
……
謝伊當晚寫了信告知阿姐此事,同時她也将涅岩以及在嶽洪那裡的發現全部上報給了高義。
第二日,還沒等到朝廷的處理結果,大街小巷上忽然就傳滿了宋書和沈玉在嶺南帶領聶家軍反叛的消息。
“嶺南?宋大人不是大理寺的斷案官嗎?怎麼會……?”
“誰知道,啧啧啧……狼子野心啊。”
“你怎麼知道的這件事?”
“這還不簡單,我有個朋友的姨父在宮裡當差,今天早上皇上上朝發了一大通脾氣,那聲音老遠都聽得到……”
“其實啊,我早就知道了,别看宋書表面上正直,私下裡不知道……”
“放屁!”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打斷這一桌人的竊竊私語,她手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道,“宋大人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你們再說就給我滾,别在我這兒吃了。”
“不吃就不吃。”一開始說話的人眼神不屑,“反正宋大人反叛是闆上釘釘的了,你在這兒吵也沒用,皇上正準備派人去鎮壓呢。”
大理寺。
謝伊一到大理寺就腳步匆忙的趕往高義的府院,柴昌早在門口候着人,他跟在謝伊身後,快速彙報道:
“已經找到了傳播消息的源頭,是城西北起巷的洪四家,洪四前兩日在青樓惹了事,本來是要告官司的,後來突然擺平了。”
“昨日抓的毛丘曾跟他接觸過。”
謝伊按住手上的戒指,低聲問:“今早朝廷上的事查證了嗎?”
柴昌:“查過了,嶺南那邊确實傳過來了宋書帶領聶家軍反叛的消息,是昨日發生的事,但今早就已經傳到了京都。”
“預謀已久。”謝伊捏緊了指尖,“看來當初他們搞出一個漏洞百出偷梁換柱的戲是為了這個目的。”
在越嶺關的那一出不是為了殺宋書沈玉,也不是為了殺她,更不是想要替換掉兩個人,而是為了此時此刻,讓兩個人反叛的名頭徹底坐實。
從一開始的潛藏私兵被抓,到後來的回京路上叛逃,再到如今兩人不得不秘密前往嶺南找聶家軍,最終到了現在,一條兩人完整的、有前因後果的激起謀反路線。
齊家一開始就是這個目的,不管是去三禦州還是嶺南,都是這個目的。
而下一步,或許就是齊家在朝上向聖上拿兵要人,要親自去嶺南帶兵鎮壓這對叛賊。
嶺南……嶺南是畢為和聶藍直接告知的一個聶家軍的地點。
聶藍,她到底想幹什麼?
高義的府院并未關門,謝伊徑直走進去時,他正提着筆氣定神閑的伏案寫字。
“大人。”謝伊急得都要火燒眉毛了,看到這一幕不由得聲音拔高了些。
“宋書如今在外被人陷害生死未蔔,我昨日彙報給大人的事您沒有上報給陛下嗎?”
“沒想到你跟宋書的感情這麼深厚。”高義仍舊在案上不動如山的落筆。
“大人,這跟感情深不深厚沒有……”謝伊話說到一半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她冷靜下來,邁步上前去看他的案桌。
紙上的字蒼厚遒勁,一筆一劃的筆鋒淩厲,正寫了八個大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身後的柴昌退出屋内輕輕把門合上,謝伊咬了咬牙道:“你們一開始就預料到了會發生這種事?”
一開始,是從炸船的開始。
高義停下筆微微擡頭,沒回答她,而是道:“齊家要領兵去鎮壓他們兩個。”
“聖上同意了。”
謝伊皺起眉:“為什麼?”
齊家本就有另一支軍隊,如今再讓他領兵去了嶺南,到時候兩支軍隊混合,這江山就真要易主了。
“聖上沒辦法不同意。”高義慢慢的研磨着硯台上的墨,緩緩道:“沈玉在他手裡。”
“你知道沈将軍隻有這一個獨子。”
“而且他此次出兵的理由合情合理,朝堂内所有能用的武将要麼離嶺南太遠,要麼有戰事抽不開身,唯一一個沈将軍還要避險。”
“齊峰之前本就出身自軍營,又舉力自薦,沒理由不讓他去。”
不是沒理由,是把陛下架住了。
明知道他不懷好意,可擁有最大兵權的沈将軍被人拿獨子威脅,朝堂上齊峰的人也會全部支持他……
可是,“你們的後手是什麼?”謝伊問。
明顯高義還在做局。
“你。”
“我?”謝伊懵了,“什麼意思?”
她無兵無權,什麼都沒有,又不知道所有計劃,怎麼就成後手了?
“這次出兵,除了齊峰之外,聖上還派了你跟他一起。”
謝伊:“理由?”
高義:“你們三人一同辦案,如今兩人叛逃,所以要讓你親自捉拿宋書跟沈玉歸案。”
他把書案上的明黃色卷軸遞到謝伊眼前,道:“聖旨,今早下朝時聖上批的。”
“除了你之外,還有明月公主,她如今已經在嶺南了。”
謝伊咻的擡眼,所以……真正的後手是夏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