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金早上起床放鴨,越數越不對勁,家裡犄角旮旯什麼地方都找遍了,也沒找到自己養的那隻最肥的鴨子。
他坐在鴨窩邊冥思苦想,在看清鴨窩棚頂的凹陷後,一拍大腿,憤怒地吼道:“一定是那個老太婆!”
他當即往翠奶奶家趕,擱着老遠就開始扯着嗓子喊:“張翠!張翠你個老東西,你臉都不要了,跑我家偷鴨子!”
陳錦拍拍洛淅的手,讓他什麼都别管就坐着吃,自己活動着脖子和手腕,将指節掰得咔哧響,抄起家門口的笤帚,等着劉老金走過來。
劉老金眼睛尖,一眼看見坐在張翠家裡吃飯的男生嘴裡啃的是個大鴨腿,他心頭猛顫,不願相信自己的寶貝鴨子已經成了盤中餐,推開陳錦就要往洛淅面前沖。
“回來!”陳錦揪住劉老金的胳膊,将人甩到門前,“我讓你進去了嗎?”
“你小子還跑我面前叫喚了,你奶呢,讓張翠出來!”劉老金嗓門越來越大,恨不得讓整個莨源的人都聽見他在這鬧事。
昨天跟翠奶奶聊天的大嬸也聽見動靜,從家裡走出來,站在自家門口對着劉老金嘲諷:“你個老光棍,也不害臊啊。”
“老頭,識相點趕緊回去,我奶不在家,我是真打你。”陳錦不耐煩地威脅。
洛淅咬着鴨腿,單手撐下巴饒有興緻地看着門口的鬧劇,他的褲腳被扒拉兩下,低頭看見是好奇竄出來的大狸,便将手裡啃幹淨的骨頭丢給大狸玩。
陳錦嚴肅的時候比平常沉默許多,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怒氣正在溢出,眼神像刀子似地掃向劉老金。
劉老金莫名覺得這小子是真的會動手,而他這把老骨頭讨不到好。
但想到自己辛苦養了那麼久的大肥鴨,沒幾天都準備帶上街賣個好價錢,現在被陳錦這個小子半夜偷去吃了,他心裡頭就疼得很,一個勁地抽痛。
他當即也不管什麼面子了,破口大罵:“不得了不得了,來人評評理哦,欺負我孤苦伶仃一個人,什麼壞事這小子都幹啊!我辛辛苦苦養點鴨子,就指望着賣幾個錢供我自己生活,這丫們斷我活路啊!”
劉老金說着說着就開始嚎哭,一副要把已經炖爛糊的鴨子哭回來的架勢,順勢就往堂屋裡撲,沖到洛淅面前險些把碗打翻。
洛淅帶着大狸站到陳錦身後,默默将鐵鍬遞上去。
陳錦拍拍洛淅的手背:“這個不行,這個容易打死人。”
“哦。”洛淅有些失望,将鐵鍬放回牆邊靠好,又撿起陳錦剛剛找來的笤帚,“那用這個,草紮的,打不死人。”
“好,你去站遠點,别被我掃到。”陳錦同洛淅說完,擡頭不耐煩地掏掏耳朵,沖着劉老金喊,“老頭,不是想要說法嗎,你過來,我拿笤帚給你點打法。”
他說完惡劣地笑笑,将笤帚扛在肩膀上,嘲諷地歪頭。
劉老金被氣得兩眼發黑,他是個老光棍,家裡頭沒人,偏偏行事嚣張嘴巴也不幹淨,這些年沒少被教訓。加上他又住在村子中間,跟誰家都離得近,跟誰家關系都算不上好。
但說到底,村裡的人多多少少都一塊住了十幾年,劉老金雖然不讨喜,面子上的平和卻還維持着。
陳錦卻懶得做表面功夫,他扛着笤帚,說要麼趕緊滾以後不許跟我奶對着幹,要麼我揍你一頓讓你躺床上沒法跟我奶對着幹,你自己選一個。
劉老金站在陳錦面前,得仰着頭才能看見陳錦的下巴,他個子不高又駝背,四肢瘦得跟杆似的,尖嘴猴腮的樣子,走起路也不太穩當。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但就這麼走了,他也咽不下這口氣,于是退而求其次,說:“二百,算你買我的鴨子,我跟張素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二百你大爺!”陳錦揮着笤帚就照着劉老金的大腿打去,“給你臉還不要了,趕緊滾蛋。你還井水不犯河水了,你敢犯一個試試呢,我要是再看見你那群死鴨子在我奶菜地上跑,你看看你能剩下來幾隻。”
劉老金被打得抱頭鼠竄,鴨子沒要到,錢也沒拿到,在鄰居大嬸嬉笑的聲音中逃一般地往家跑。
洛淅站外門口,看着劉老金鼠竄的背影,饒有興趣地問:“他跟奶奶以前有仇?”
“沒有,純是人賤。”陳錦将笤帚放回原位,跟鄰居大嬸寒暄幾句便拉着洛淅回家。
“還喝不喝湯,我再給你盛一碗?”陳錦将大狸抱在懷裡的骨頭丢去門外,抽出紙巾給大狸擦着毛發上的油漬。
洛淅搖搖頭:“先不喝了,我有個事要和你說。”
“怎麼了?”
洛淅将手伸到陳錦眼前,白淨的手臂上全是被蚊子咬出來的包。他嘴角微垂,攤開兩條手臂,控訴惱人的蚊子:“房間裡很多蚊子,一直盯着我咬。”
陳錦低頭一瞅,原本細嫩的胳膊被抓出一道道紅痕,那些蚊子包又大又腫,在洛淅的胳膊上格外刺眼。他心疼地将洛淅拉到懷裡揉揉胳膊揉揉臉:“你這太讨蚊子喜歡了,估計是我昨天下樓沒給你門關嚴實,蚊子聞着味就竄進去了,怪我,下午帶你去街上買點殺蟲劑。給你房間裡裡外外噴個遍。”
“坐你的那輛三輪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