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淅撐着最後一點力氣,打掉陳錦按鈴的手,掙紮着推開陳錦的懷抱,咬着下唇硬忍着胃疼,對陳錦說:“我沒事,不用按鈴。”
“你這叫沒事?”陳錦不管,一巴掌拍上床頭按鈕,将洛淅拉到自己懷中,抽出兩張紙幫他擦着額頭的汗水。
洛淅嘴唇被咬得發白,他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我沒事,我就是餓了而已。”
“你快别放屁了吧!”陳錦氣得罵道,“你剛灌了一肚子米湯,上一趟廁所了嗎你就餓?洛淅你撒謊打個草稿行嗎?”
洛淅梗着脖子犟:“你别管我,我不需要你管。”
“我管管怎麼了?怎麼還沒人來,我不是拍鈴了嗎?”陳錦又在那按鈕上拍了兩下,結果那塑料按鈕直直從牆上掉了下來,摔在床頭桌上,發出空洞的一聲響。
陳錦撿起來一看,氣笑了:“我操了,這玩意是拿來裝飾的啊?”
他說着就要起身去病房外喊人,但洛淅死死拽着他的手不讓他走,将腦袋抵在他胸口,虛弱地求:“别喊,别讓我外婆又擔心。”
陳錦這下算是被洛淅搞得什麼脾氣什麼法子都沒了,他隻能摟着洛淅坐在床邊,幫他揉着肚子。洛淅很是難堪,他不願再讓陳錦跟着着急,實在是胃疼的厲害,一時沒忍住哼了一聲,他也沒想到陳錦竟然僅憑這一聲從齒縫裡漏出的痛哼,就敏銳地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陳錦不滿地責備:“你不想讓外婆擔心,剛剛怎麼不順着她意思來?”
洛淅不想談這個話題,想找個别的話岔開,眼珠滴溜溜轉上兩圈,扶着陳錦解釋的手臂問:“你剛剛去幹什麼了,為什麼這麼晚才上來?”
這回輪到陳錦不願多說了,他也拐彎抹角地岔開話頭,攏着洛淅的肩膀,将這人壓在自己懷中休息。
大狸适應了醫院的環境後開始大搖大擺地在病房轉悠,此時又跳回床上,踩着被子直接睡在洛淅的枕頭上。
洛淅看着大狸能吃能喝的樣子,眼中雖有欣喜,但更多的還是愁緒。他很快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靠在陳錦懷中時也不再覺得溫暖,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尴尬。
他心中想的東西太多太雜,以至于感受不到最簡單的那份溫暖。
“大狸瘦了好多。”洛淅将手掌搭在大狸的肚子上。
“瘦了嗎?”陳錦捏捏大狸的臉頰肉,“還是很胖啊,感覺沒怎麼變。”
“有,瘦了。”洛淅十分肯定,他不動聲色地從陳錦的懷抱中離開,緩緩遠離陳錦,将自己縮在病床的另一角,離陳錦的距離越來越大。
陳錦望着空落落的懷抱,無力地将手垂下。他輕歎一口氣,想起昨晚羅山椽送來的半隻眼,便把這件事告訴洛淅。
洛淅對狗一向不大感興趣,小哮天曾經帶着一群小狗繞着他轉圈撒歡時他也隻覺得有些吵鬧,但陳錦提到是妮妮送來的小狗,他也就豎起耳朵認真地聽。
“那隻小狗膽子可小,我把它關在浴室了,等回去給它洗個澡。”陳錦說着,摸摸大狸的腦袋,低下頭輕聲詢問,“你要去看看他嗎?”
陳錦感到自己有些沒臉沒皮,提起半隻眼那隻可憐的膽小鬼,隻是為了試探洛淅的态度。他其實期望的并不是洛淅說看或者不看,而是想聽洛淅回答是回還是不回。
但洛淅給出的回答恰好讓他失望透頂。
“不了,我就不回去了……”洛淅說完便攥緊床單,将微微顫抖的胳膊藏在被子間,以免再讓陳錦察覺出不對勁。
他是不該再回去的。
在莨源的這些日夜,他度過了人生中最簡單純澈的一段時光頭然而這段時光總歸有結束的一天。他曾短暫地被莨源亮堂堂的月光照拂,但月亮也有落下的時候,燥熱漫長的夏季總歸會結束,他不能也不該再沉溺于莨源村那片飄蕩在稻田上空的晨霧與炊煙。
他喜歡莨源,但他總感覺自己不屬于莨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