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就是杭悅。
溫霖看向後牆的闆報,内容标題是“請守護野生動物”,粉筆畫風格濃重,鹿角與鳥的尖喙叫嚣着沖出黑闆。
“那,你是蓁蓁的男朋友麼。”
杭女士接了電話,答應和他聊聊甯蓁的事。他們移動到高二二班,教室收拾得整潔幹淨,黑闆換作交互式白闆,已經找不到當年的痕迹。
他回答:“不,我們是筆友,文學社的。”
之前解釋起來麻煩,所以裝作堂弟或表弟,但現在,面對師姐高中時期最好的朋友,他必須實話實說。
“那個大費周章,抽簽決定的筆友?”杭悅細長的眉毛揚起,驚訝之餘陷入回憶,“是你……”
他應一聲,輕揉左肩試圖緩解疼痛。
“這麼幸運……”她喃喃道。
不知道杭悅在說誰。
溫霖眉眼松弛,轉向她,面色坦然地表示他當初耍了點手段。
“你怎麼做到的?”她有些愕然。
誠實才能換取信任。他笑了笑:“也不算難。”
……
“栗子,看沒看見我的抽簽箱!”
“沒看到,你不是拿過來了?”
周三中午十二點半,食堂正忙的時候,新社員陸陸續續進入文學社活動教室。
“我拿過來了?什麼時候?”社長抓住副社的胳膊。
“沒拿嗎?”她疑惑地撓了撓頭,“我記得去年……”
教室裡響起茫然的竊竊私語,“啥事呀”“快點吧,我還沒吃午飯呢”“好餓”。
溫霖坐在第一排,看兩人在講台上踱步。台下窸窸窣窣,社長眉頭皺着,臉色發紅,似乎要被計劃外的突發事件壓垮。
“現在重新做簽吧,随便寫幾個數就行了。”
“那怎麼配對?”
“你叫号,1對5,2對14這樣。”
“全靠我一個人?太草率了啊。”
她焦躁地否定了臨時方案。忽然,副社擡頭望了望教室後黑闆,靈光一現:“用撲克牌!相同數字配成一對,紅桃和黑桃,方片和梅花。”
“好主意,我去問問服務部賣不賣……”她攥住胸口衣領,左腳邁下講台。
那就是溫霖一直等待的瞬間。他高舉左臂,手裡握着她們急需的救命稻草。
“我帶了。”
社長慌亂地呼出一口氣,看向那個初中生的眼神宛如得救一般。
……
“這麼巧?”杭悅審視着眼前的人,從頭發尖到純黑的衛衣下擺,“你在撲克牌上動了手腳。”
“隻有一張背面不一樣,”溫霖承認,“很容易分辨。”
……
事情比想象中順利。
參與活動的新社員共24人,社長和副社率先拿掉大小王,挑出四色J、Q、K、A,再加上10和9。牌背有深紫的圖案,讓人眼花缭亂,中間框出個圓圈,裡面飛着順時針的小翅膀。
他标記了兩張牌。洗牌前将黑桃K輕微彎折,洗好後就能輕易上手,藏進寬松的校服袖口。與之對應,54張牌中,隻有紅桃K的翅膀逆時針飛。從教室左前方第一個人開始依次從牌堆頂發牌,輪到這張時改為抽出牌堆底,直至遊走到甯蓁的座位。
但實現計劃的前提是……
“我來幫忙發牌吧。”
初二的少年用澄亮的雙眸傳遞着關切。
“因為你們要……和大家說明規則什麼的。”
他補充道,語調自然又體貼,聽不出埋在深處的忐忑。
發牌動作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則所有努力都将功虧一篑。
心跳聲放大。等待時,他緊張地撐住視線,甚至沒有眨一次眼。
“好啊,麻煩你啦。”教室一片嘈雜,社長感激地笑了。
“大家安靜一下請聽我說,保證不耽誤更多時間——”
……
回憶曆曆在目。他講到這裡,卻被杭悅打斷。
“不可思議。”
正如眼前之人所說,給撲克牌做标記屬于“微不足道的魔術手法”,但她仍然狐疑地退了兩步。
“沒準她們準備抽簽的時候習慣先撿A出來,可是我喜歡從2到6。”
換言之,如何保證紅桃和黑桃K被文學社長選中?他的叙述簡直漏洞百出。
纖長睫毛墜下去。十年前,他也是這樣垂着眼睛邁向甯蓁,貼心地輕撚拇指,讓她抽走那張暗藏玄機的牌。她輕聲道謝,捧在手心,然後撕掉一張便簽紙,用藍黑碳素筆記下花色。
他站在窗前遮住了太陽,餘光流連着她的舉動。那時候,甯蓁全程低頭,甚至忘了看他一眼。
沉默三秒,溫霖又彎起唇:
“因為,我在黑闆上畫了東西。”
……
焦急之際,講台正對面的後黑闆猛然闖入二人眼簾。
“學期中上演倫理大戲《雷雨》”
“最完美的隻存在于您的想象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