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赢生目光炯炯地追着湛景琪。他起,他跟着擡眸;他轉身,他跟着眸動;他走,他跟着離去。
骨節分明的右手覆在門把手上,剛要擰動。
“景琪。”
動作暫停,他懶懶轉眸擡了一眼。他還想說什麼他不愛聽的?說說看,看最後能不能吵起來?
“景琪,今天我們好好談談。”湛赢生深深看向他,語重心長開口。
“如果是我不愛聽的,就别說了。”低垂的眼睫裡掀起淡淡的嘲,淡淡的冷。
他毫不猶豫摁下,門把手順時針旋轉90度。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耐性也不是那麼好的,隻想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面對的這個人。
“不愛聽,我也要說。”他伸手拿過床頭櫃的水杯,漱了口水,以一種平靜而複雜的口吻,擲地有聲,“我生命最多還有三個月。”
“嗯?”他說什麼??
湛景琪猛地轉頭,忍不住冷呵了一聲,又荒誕又可笑,“開玩笑要有限度。”
這就是一個沒有分寸的玩笑,一個逼他就範的手段。為了這個目的,他不惜連自己的詛咒。
可湛赢生沒有否認更沒有承認,緩緩放下水杯,而後,靜靜地注視着他。
他在等,也在賭,湛景琪會不會心軟。
這裡頭還有更複雜的情緒,最後統統轉化為無聲的萬語千言。
湛景琪等來等去,終究沒等到反轉,失望得很徹底。收拾好面部情緒,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慣來優雅的他,面上帶着難得的愠怒,“你想要什麼?嗯?”
他還想算計什麼?嗯?
但一個生命進入倒計時的人,這一刻,他所有的惡還是惡嗎?
湛景琪突然恨不起來了。
但是,原諒?未免太輕易。
湛赢生擡頭,平靜到詭異,“我要雨禾村。”
湛景琪好笑地笑出來,“命都沒了,還要什麼雨禾村?”
“就是因為命沒了,才要埋入雨禾村啊。”他坦然地,微微笑着。
真殘忍啊。
……
遮雨的屋檐下,溫玫和于淩兩人拿了小闆凳,一排排坐在火堆旁,被周圍的溫暖包裹着。火上架着一口鍋,裡面滿滿當當都是剛包好的新鮮粽子。
溫玫剛剛從中挑了一個出來嘗嘗熟淡。
“熟了嗎?”
“嗯嗯!”
“他給你回什麼了?”于淩往裡添了一根柴火。
溫玫甜甜蜜蜜地微笑一下,漂亮靈動的眼睛彎彎,心裡不斷冒着粉紅泡泡,羞澀地輕輕說:“他說——好像,很好吃。”
“好像很好吃哎。”
簡簡單單五個字突然間就暧昧叢生。
她包的。
當然很好吃!必須很好吃!有眼光!
于淩:“……”
他理解不了,所以表情一言難盡:“就這幾個字,把你迷成這樣???”
“嗯哼。”她雙手捧着手機,哼哼唧唧的,把這五個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你懂什麼?”
“……”好好好,他不懂。
“師兄,你說我回什麼好呢?”心滿意足的小臉上全是甜蜜蜜的煩惱。
于淩用火鉗扒拉了一下火堆,不讓柴火熄滅。同時,不期然插了一句,“就回——嘻嘻,反正你也吃不到。”
“???”
溫玫驚悚地睜大眼,小腦袋從屏幕前慢慢挪動,驚悚無比地看向他。
糟了,師兄被妖怪附身了!
“幹嘛這麼看着我?”于淩察覺到那道視線,但沒回頭,黑色瞳孔裡映着的都是璀璨跳躍的火光。
溫玫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問:“你最近壓力是不是太大了?”
“有哪個幹活的人精神是正常的?”
“也對。”溫玫轉頭一想,“但你這轉變也太大了,你還是我那個害羞、腼腆、社恐的師兄嗎?”
“生活苦,事業苦,愛情苦,苦中作樂。”他噓噓長歎一口氣。
溫玫:“……”
媽耶,好慘一男的。
“師兄,你這樣,我好擔心你。”她眼角眉梢瞬間染上憂愁。
等等,愛情苦?
“師兄,你先别急着苦。你說說你的愛情怎麼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于淩:“不想說。”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不問,你不說,我追問,你沉默。終究是關系淡了啊,師兄,終究是關系淡了啊!”溫玫失望至極。
道德綁架又來了,于淩覺得頭好疼。
“說好的苟富貴,勿相忘,好歹我們還曾共患難,沒想到連同訴苦都做不到!”
于淩淡淡一瞥,“好了好了,你戲差不多得了。”
于是,溫玫終于乖巧地微笑一下。
她向來很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