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

但他沒力氣笑。

“我們開始确實有所争執，但最後我們在你的婚姻問題上意見達成一緻。”

“既然程藍心你不滿意，我們自然不逼你。有一個人選，我們是持相同态度的，你們約時間見一面吧。”

程藍心，就這樣被放棄了。

“誰？”他問。

“嚴氏。”

湛景琪一時沒說話。

“你們不是知道我有女朋友嗎？為什麼還要做這種拆散我們的壞事呢？”他望着她，輕輕地，很平靜地反問，“你沒有想過，我會很難過嗎？”

他今日已經沒有更多的精力去應付什麼其他的了，太濃烈高昂的情緒未免太消耗。

“你說那位溫小姐？”朱榮音眉一揚，點點頭，“宋一清養出來的天之驕女，從小寶貝似的寵愛着，各方面是不會差。你會愛上她，我也能猜到點什麼，這一點是我和你爸的錯。”

頓了兩秒，話題一轉，“但，你們是真情侶嗎？”

呼吸瞬間靜止了。

這一刻，他突然不敢擡頭看她，修長食指來回摩挲着真皮沙發，有一種做錯事後被抓包的無措感。

一定是他太笨了，連她的男朋友都演不好。

“很明顯嗎？”他輕輕笑了，臉頰沾着點羞澀的腼腆。

這一問，朱榮音愣住。

“媽，我這樣，用合同拴住她，是不是很卑鄙？”他問得天真。

最終，自暴自棄地迎着燈光，擡頭的刹那，幹淨俊美的五官全然暴露在光明下，唇角笑得越深，眼底的薄霧越濃。

心理防線被一步步碾碎，再也壓抑不住。

“其實，我一點都不安心的。我知道和她在一起美好的時光都不是真的，總有一天會被打回原形，但是……”

“但是，這一天怎麼來得這麼快……”快得如同做了一場短暫的美夢，他還來不及趕在夢醒之前治好自己的病，就要失去她了。

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細，像是僅他一人自言自語般，胡亂地懊悔些什麼。

朱榮音忽然覺得很不是滋味。

她唰地站起來，心口遊措着密密麻麻的堵，覺得這裡她再也呆不下，“景琪，答應我，去見嚴小姐一面，好嗎？我這一次是真的為你好。”

“相信我，最後一次。”

好久。

好久。

一分鐘。

五分鐘。

……

朱榮音擰着門把手回頭望去，湛景琪垂着腦袋，抛棄了光線又回到灰暗的陰影中，沒什麼情緒的，微不可聞的，“嗯。”

不知他信沒信。

她這一次，是真心為他好。

﹊

頂樓的雲端旋轉餐廳，閑情雅緻用餐的同時，稍偏過頭，可以将雲集最繁華的夜景盡收眼底。

嚴思凝到達的時候，夜幕剛剛降臨，天際線漸變夢幻，對方已經在座位上等候多時了，捏着玻璃酒杯，一副優雅顯貴的做派。

她腳步微頓，而後踩着紅底高跟鞋自然邁過去，在對方的注視下緩緩落座，“我以為你不會來。”

不同于這裡溫情浪漫的氛圍，語氣無波無瀾的，冷情冷意得如同結冰一般。

“我也以為你不會來。”湛景琪神色自若，同樣回敬一句。

霎時，她嘴角勾起絲絲縷縷的諷笑，“我不過是想來看看，變了心的男人都是一副什麼樣的嘴臉。”

“那嚴小姐看出了什麼？”湛景琪不動聲色，大方任她揣測，左手将菜單推到她面前。

嚴思凝垂眸，無聲微笑。

“就是不知道湛總和程藍心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想來，也不過是一些卑鄙的手段罷了。”

湛景琪輕晃手裡的酒杯，香槟色液體搖曳生花，沒否認。

不過，他沒想到，她能看出來。

“既然要談合作，那就先說清楚，我不是程藍心那種騙點錢就滿意的小伎倆，我要實實在在的好處。”卷曲的指骨有規律地輕敲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擲地有聲，“湛總，你能給我嗎？”

好處麼，當然有。

他放下酒杯，正襟危坐，性感的薄唇勾勒成無懈可擊的弧度，十分爽快，“雨禾村，要不要？”

嚴思凝呷了一口溫水，沒什麼興緻，“雨禾村這個燙手山芋，我要來幹什麼？”

“你剛剛接手嚴氏，地位不夠穩固，現下有湛氏的合作，不是更好嗎？”

“不論現在穩不穩，未來穩不穩，嚴氏都是我的。”她說。

“那我說，我們吃的這頓飯注定不清不白呢？”

話剛說完，啪的一聲，折疊屏紫色手機被摔在桌上。屏幕驟然升到最亮，被暫停的畫面就這樣昭然若揭地放大在兩人眼下。

談話被打斷，兩人不約而同地擡眸看去。

“二位偷偷約會，也不想讓旁的什麼人知道吧？”半威脅，半逼迫，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吐出的話冷漠得不近人情。

旁的人是什麼人，三位心知肚明。

程藍心就近劃拉了一把椅子，拖過來，橫插在他們中間，随後雙手環胸，姿态高傲地坐下，瞧着來勢洶洶。

像是被她發現了了不得的大事。

這手機裡明晃晃擺着的，就是他們苟且的證據！

嚴思凝瞄過了，拍攝角度十分刁鑽，把她譏笑的嘴角都拍成了柔情蜜意的模樣。

不知情的，真以為是甜蜜約會的情侶。

呵呵，這人慣會煽風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