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汲桶和木盆,姊弟兩個最着緊的明顯還是雞雛。
小孩兒哪有不愛毛茸茸的?
況且奴奴都想好了,要把雞雛養成大雞,雞生雞子,雞子生雞,雞再生雞子,雞子再生雞……
奴奴覺得這麼養下去,家裡就不能缺糧缺錢缺鹽了。她方才可瞧見,有阿媪是拿雞子來換錢的。
媚隻一眼就知小家夥盤算着什麼,輕笑:“雞雛會有的,放心,咱去問問價,一會兒再問問你虞伯娘,看看她們家雞雛是哪家換的,若是裡中有,在裡中換就更好些。”
鄉部到底遠,這一路拎回去,她還怕那雞雛禁不住。
想是這般想,事情總不會都如她盤算的一般發展,因為往回走的路上兩個小的遠遠就聽到一陣叽叽叽的叫聲了。
這下好,左右裡一望,目光便鎖定一處道旁小攤兒。
這樣的小攤在這鄉市中實不多見,她們一路走來也就見到三兩家罷了。
擺攤人是個瞧上去年約四五旬的老妪,身前一個竹籃,那一陣小雞的叫聲便是從那竹籃子裡傳出的。
奴奴已經當先奔了過去,俯身一瞧,哇一聲,轉頭就喚:“阿母,這兒就有雞雛!”
姊弟兩個一人一邊,蹲在那籃子邊瞧着那一籃子可可愛愛叽叽亂叫的毛茸茸就不舍得挪道兒了。小身子半傾着,顯是喜歡得不得了。
倒是乖覺,知曉這東西不好養,隻看,并不上手去碰,隻殷切回頭看自家母親,口中催促着:“阿母,阿母,你快來看。”
那眼巴巴的勁兒,恨不能立就抱幾隻家去才好。
人谟未及天劃。兩孩子正心熱呢,這不是迎頭趕上了嗎?
媚捏了捏僅剩四枚秦半兩和三枚莢錢的荷囊,苦笑一下走過去,心說這雞雛的價錢可千萬莫叫兩個孩子失望才好。
雖說一身家當其實都在腰間的腰帶裡藏着,家裡再有鎖鑰,裡中空蕩蕩不足三十戶,裡左她們那一排又隻有她們家和虞兩個院有人,還雙雙出來了,哪敢把财物擱家裡?臨出門前,一應有用的東西她都搬到主屋裡鎖上了,何況錢财。
可出門在外,也不便拆腰帶啊。
她探身去瞧那一籃子雞雛,得有十來隻,倒都養得頗健壯,顯是花用了心思的,老妪身側還放着十來個不比成人巴掌大多少的藤編小籠。
“阿媪,您這雞雛怎麼賣?送小籠裝盛嗎?”
擺攤兒的老妪很有些緊張,顯然是鄉裡農戶,并非市井賈人。聽得媚尋價,她一面是高興,一面又讷于言,點頭道:“是,是,送小籠裝盛。”
說到價錢,她頓了頓,手指不自在的籃柄上搓了搓,方道:“現在錢不大一樣,我不大會算,能用糧食換嗎?若無糧食,布匹也行。”
說到這裡看向媚手上拎着的桶和木盆,見是簇新的,裡頭空蕩蕩什麼也沒有,還有些失望,道:“用錢的話,若是莢錢,一隻雞雛不能少于六十六個錢。”
這是家中大女幫着算好了的,若買主用大小不一的雜錢,老妪琢磨着怕是還要請後邊鋪子裡的掌櫃幫她稱一稱才成。
媚聽得這價錢,比半升鹽的鹽價還高六個錢了。
她垂眸想了想鹽鋪掌櫃先時對秦半兩和那種不足一铢最輕的莢錢的開價,莫說那老妪算得打怵,沒有稱量的東西她自己也得算得發暈。
好一會兒,算出一枚秦半兩約莫值十四枚半莢錢,且這也不是定數,就連那等莢錢也有輕有重。
她算了算,把手中的汲桶和木盆放下,把荷囊裡的錢倒出來攤在手心,道:“我手中還有四枚秦半兩,比對莢錢的話約莫值五十七八個錢,再加三枚莢錢,大概值六十個錢,您看,能買一隻嗎?”
老妪腦子漿糊也似,根本算不過來,不過她看到秦半兩時那佝偻的身子都微微直了幾分,眼裡的熱切是掩不住的。
經了這幾年,誰都知道秦錢好。
若果真這四個秦錢加三枚莢錢總價值六十個莢錢,便宜六個錢……老婦人掙紮掙紮也是舍得的。莢錢太輕了,似她們這樣沒有東西能稱量的,收莢錢也好,用莢錢也罷,十回裡倒有九回能遭人坑了。
可秦錢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