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牙:“小娘子可能等一等?老妪我算不來這錢數,你容我到後邊糧鋪裡問問成是不成?”
媚輕笑,點頭應好。
老婦人聽她應了,心下一松,提了自己的雞雛和那一小串小藤籃就往後邊的糧鋪去了,踟蹰着進了糧鋪,神情頗讨好的與那糧鋪掌櫃詢問四個秦半兩并三枚莢錢算起來能值多少。
不多會兒想是得了答複,躬身對着那掌櫃謝了幾謝,這才匆匆提着籃出來。
“成,我賣一隻與你。”她把籃子擱地上,道:“娘子你自挑一隻。”
奴奴和獾兒聽得那阿媪肯賣小雞雛給她們了,心下歡喜,兩個小的一雙眼就在籃裡的一群小雞雛中來回的瞧。
顯是很想挑出最健康最大的一隻來,隻左右裡瞧不定,最後都側頭看母親。
媚一一瞧過去,在幾隻相對健壯的裡邊選了一隻捉起來看了看,細細辨認了,确定是牝雞,這才看奴奴和獾兒:“要這隻?”
兩個小的哪懂挑啊,看哪隻都好看得緊,聽得這話便連連點頭:“好,就這隻。”
老妪接過媚選中的雞雛,自個兒拿在手中瞧了瞧便笑:“娘子好眼光,這隻雞雛頭小腳短身圓,背窄且陡,腹部緊實,是牝雞無疑。”
雄雞能司晨,但牝雞能生雞子啊,因而買雞雛大都要挑牝雞才好。
一邊說着,一邊給選了個小藤籠,将媚挑中的小雞雛小心裝了進去,遞了過去。
奴奴歡天喜地接過,媚将一早拿出來的錢遞給了老妪。
老妪收了錢後在手心撥了撥瞧了數目不錯,尤其摸了摸那幾枚厚重紮實的秦錢,喜得什麼似的,又提醒媚:“雞喜一群呆在一處,養一隻沒那麼好養,娘子手頭便宜時再買一二隻才好。”
至于更多,不敢建議,這年頭沒有誰用糧食養雞,全靠野菜草籽和蟲,草籽許多時候都不舍得給雞吃,那都是攢着摻在糧食裡自己吃的,哪裡養得起太多雞。
“好,多謝。”媚謝過她,提了桶和盆帶着抱着藤籠歡天喜地的奴奴和獾兒回鹽鋪去了。
~
裡中去換錢買鹽的此時大多都換好買好了,正在鹽鋪門口閑站着等人聚齊呢,瞧這母子三個又提着汲桶抱着木盆的,奴奴手裡還提着個小藤籠,裡頭叽叽叫的不是小雞雛是什麼?都豔羨不已。
“買這許多物什呐?”
媚作苦笑狀:“可不是,家裡汲桶木盆都沒了,這兩樣少不了,路上叫奴奴和獾兒瞧見賣雞雛的,又買了一隻。荷囊都空了,虧得賣雞雛的老妪心善,讓了我六個錢,不然這一隻雞雛還買不上。”
一句話就把衆人視線都引到了她腰間荷囊上,輕飄飄平扁扁,可不就是空了。
也不豔羨了。
當年逃難,誰還能沒幾個錢傍身呢,也不富裕就是了,富裕就不用把自己母女倆都賣了給人做田奴。
都不容易。
便有婦人道:“一隻雞雛沒那麼好養,若有個兩三隻能好些。”
“方才賣雞雛的老妪也這麼說,沒法兒,回頭地裡有産出再換兩隻吧。”
話頭也就揭了過去,待人齊了,就都頂着日頭趕回程。
回雲陽裡的一路,奴奴提着那裝雞雛的小藤籠就沒撒手,不止奴奴,三個孩子都瞧什麼稀罕物似的,就圍着奴奴拎的那隻小雞雛打轉,貼心的還摘片葉子給那小藤籠蓋一蓋,給小雞雛遮陽。
二十多裡路叫幾個小孩兒自己走回去是不可能的,獾兒走了沒兩刻鐘那小短腿就明顯邁得慢了,媚把挑筐收拾收拾騰出了一邊,把他放進挑筐裡挑着走。而奴奴和竹生一起,坐上了田翁特意多帶來的一對相對空的挑筐裡。
衣裳褴褛、貧窮到買點鹽都不易的一群人行走在荒野間,在奴奴眼裡卻實實在在浸染的都是幸福的底色。
她們有了房、有了地、有了糧、有農具還有了小雞雛,往後地裡能長更多糧,小雞雛能變成大雞,大雞生出雞子,抱出更多小雞雛來……孩子的眼裡滿滿的都是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