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
任玲端着茶,輕啜了一口,花園回廊傳來腳步聲,她側首看去,柳老夫人的大丫鬟腳步匆匆地走了過來,大丫鬟臉上挂着笑,笑盈盈說道:“任小姐,黃小姐,柳少爺醒了。”
“醒了?”任玲“簌”地站起身:“恭喜恭喜,快領我去看看!”黃莺緊跟着站起身,也不枉她師妹廢了這麼多心思。
那十七個男兒的元陽把柳元謙從瀕死救了回來,但要想讓這位身子受損的書生醒過來,考的就是她師妹醫人的本事了。
大丫鬟喜氣盈盈:“老夫人也請您去呢,”大丫鬟垂首欠身在前面帶路,臨近主院東廂房,大丫鬟放慢腳步,她壓低聲音,說道:“任小姐,少爺好像收了驚吓,似乎……似乎……是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說罷,大丫鬟錯開一步,揚聲說道:“老婦人,任小姐和黃小姐到了!”
任玲心裡忖度着,踱步進了東廂房,屋子裡丫鬟們端水的端水,送茶的送茶,見着她們來,都恭恭敬敬地退到一邊,任玲進了裡屋,就看着柳元謙靠在兩個滾圓的靠枕上,就着丫鬟的手喝着粥。
任玲走到榻邊,丫鬟利索地搬來了兩個小圓凳,師姐妹已撩衫坐了下去,柳元謙慢慢擡起頭,柳老夫人側坐在榻邊,“元兒,這時救你的任大夫,”柳老夫人撚着手絹,抵了抵眼角:“若不是任小姐,元兒你……你已經……”
任玲手擱在膝上,她目光落在大病初愈的書生身上,這二十出頭的青年身子微微發顫,柳元謙擡起手,拱手行禮:“多謝任小姐救命大恩,元謙深感大德,無以為報,若是他日有用得到元謙的地方,姑娘盡管開口,元謙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柳元謙态度誠懇,感情真摯,倒也是位真正的謙謙公子。
“元兒啊,”柳老夫人握住孫兒的手,解釋道:“這位姑娘是天靈谷的修士,也是你運氣好,祖上積了福,才遇得上入世的高人。”
“高人談不上,老婦人,不必說這些,”任玲虛虛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吾等入世救人并不是為圖回報的,吾輩入世,修身修德,若以己之力能助旁人,自是好極。”
任玲話鋒一轉,說道:“我觀公子心有餘悸,想必公子應該知道自己遭得當初境地是誰下的手?”
“是……”柳元謙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說道:“是我的……桃花劫……”
……
“桃花劫?”任玲點頭,李佑安歎了口氣,問道:“什麼桃花劫?”
黃莺回答道:“柳公子說他不記得了,他不記得他在哪裡遇到了那朵桃花,也不記得他跟着那朵桃花去了哪裡。他隻記得一張臉……”
黃莺手捂着心口,她說道:“柳公子說,他隻記得一張有着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容的臉,那個美人自黑暗裡走出,刹那間,皮膚枯竭,血盆大口中露出猙獰獠牙,黑唇貼着他的嘴,他再有意識的時候,就在家裡了。”
“不記得了?”楊瑾拿扇敲了敲手心:“這妖怪還有些門道。”他話鋒一轉,問道:“這柳公子是凡人,中了邪佞手段還說得過去,那你們呢?”
“我們……我們也不記得了。”
黃莺虛握的拳頭緊了緊,她和任玲對視一眼:“是這樣的,前輩,我們當時問詢柳公子,問他在昏迷前都去了哪裡,他告訴我們,他記得他那日帶了書童,早晨出門,爬過青石山,順山路而下,到了邯溝渠畔,接下來他就毫無記憶了。”
“于是,”任玲接口說道:“我和師姐按着柳公子所說路途,一路走過去,在邯溝渠畔,我倆都沒了記憶。”兩個少女靠在一起,兩手緊握,滿目後怕。
“隻是,前輩,”黃莺擡手摸了摸心口位置,說道:“這是我倆出谷是老祖賜下的護身符,我倆一人一個,老祖雖為醫修,但通曉劍道,這玉……”黃莺扯着紅繩扯出挂在心口的翠玉,她說道:“這玉裡有老祖留下的一縷劍意。”
李佑安凝目看去,翠玉上裂開一條細細的縫隙——劍意已散。
“我隻記得,在我悠悠轉醒時,已是夜幕低垂之時。”
黃莺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劍意感覺我倆陷入危機,在那張皮膚枯竭的血盆大口靠近我們的時候,劍意破玉而出,直刺那妖怪的眉心,我倆幾乎在同時清醒過來,根本顧不得身後傳來的那妖怪的慘叫聲,我倆撒腿就跑!”
“一出門,五頭巨狼朝着我們飛撲而來,那妖怪卻沒有跟出來,我倆死戰一番才逃出升天,都負了傷。”黃莺說道:“聲聲狼嚎響徹密林,我倆不敢停留,選了一個方向,隻跑得天光轉亮才擺脫跟蹤。”
“我們也不敢回柳府,怕牽連那一府老幼,隻遣人傳了信,早晨叫了艘船,直接奔大城而來。”黃莺面露慚愧,說道:“我與師妹在客棧裡支了結界,養了足足半月的傷,方才将養好身子,今日出門,直奔這雲安湖土地廟而來。”
“燒香拜神,述說經曆,幸得福德正神庇護。”師姐妹朝着土地公盈盈一拜,土地公連連擺手。
“我和師姐沒想到,”任玲面露後怕,說道:“光天化日之下,那妖怪手下狼妖竟敢在菏澤雲安湖畔設下埋伏,若不是蒙前輩搭救,我師姐妹二人今日怕是要葬身于此。”
任玲小心看了眼自家師姐,黃莺點了點頭,任玲才說:“今日得土地公和飛龍衛諸位大人相助,必能降妖除魔,晚輩不才,願助前輩和諸位大人一臂之力。”
土地公束手站在一旁,青石鎮也是他的轄地,楊瑾擡眸,看向土地,本地的福德正神撓了撓頭,按理說,有些山嶺密林有妖怪定居是很正常的,隻有這些妖怪害人性命,他們這些土地才會連城隍日夜遊神彙諸方衙役以作處置。
有些妖怪吃人的手段隐蔽,多少年都不會案發。
土地小心瞅了楊瑾一眼,這位要是追究起來,他起碼得在這方小世界多待一千年,這可不行,土地下定決心,開口說道:“楊公子,幾位大人,幾位小姐,是小老兒失職,未察那青石妖怪作為,諸位甯耐半日,小老兒且去打探一番。”
飛龍衛的人聽着話,隻覺得有幾分奇怪,他們第一回見着真神,興奮還來不及,就從土地公話裡話外品出了十分恭敬,兩個小姑娘一臉疑惑,就瞧着楊瑾擡手一擺,道:“去吧。”
土地公拱手一禮,身形化作飛煙,消失無蹤。
楊瑾沒理睬周遭之人的注視,他踱步走到木棧上,水下桂睿和那狼妖戰得正酣,楊瑾神識掃過,瞧着自家小徒兒身上挂了彩,卻逼着那妖力枯竭的狼妖出不得水。
劍舞爪撓,陣陣金鳴之音傳入耳中。
李佑安雖然知道以他師父的本事不會有妖怪能夠逃離,但他給飛龍衛衛卒下了命令,命令他們押送狼妖首領回返飛龍衛率,并且搜索附近山林。葛從臣帶着人四散開去,李佑安走到兩位天靈谷的女修身邊。
“見過大人,”黃莺拱手一禮,問道:“敢問大人有何安排?小女師姐妹雖修為低下,但也願助大人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