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用拍框輕敲飲水機,驚飛了落在自動發球機上的麻雀。白鹭恰在此時穿過球網,她運動包側袋滑出半張泛黃機票,墨爾本的英文縮寫被汗水洇得模糊。
真田的眉心刻痕驟然加深——兩周前的暴雨夜,他親眼看見少女将燙金的職業俱樂部邀請函疊成紙船,任其在部活室水窪裡飄散。
白鹭攥着幸村遞來的冰鎮毛巾,水珠順着發梢滴在鎖骨上。她閉目時睫毛簌簌顫動,喉間滾着未說出口的懊悔——三天前就該押着那個逞強的家夥去拍CT的。
"啪"地甩開毛巾的瞬間,藏藍裙擺掃過幸村的白球鞋。少年們正圍着長椅竊竊私語,卻在瞥見她時像被按下暫停鍵的八音盒。
"怎麼?"白鹭揚起一抹狡黠的笑,随手将濕透的毛巾甩成抛物線,"你們又幹了什麼好事?"
歎息聲在暮色裡蕩開。仁王把玩着小辮子嘀咕:"白擔心了,這家夥根本是銅牆鐵壁嘛。"
白鹭挑了挑眉,果然是在讨論她!
"雙打二用遠藤和池田如何?"白鹭指尖劃過兩組匹配度92%的數據,"上次他們用澳大利亞陣型時,網前截擊成功率比你們..."她擡眼掃過正選們僵住的表情,"咳,比某些人初學時高38%。"
幸村突然輕叩平闆邊緣,指甲與屏幕相撞發出水晶般的清響。衆人條件反射般挺直脊背,仿佛又回到被他支配練習賽的恐怖黎明。
"那就讓二年級接手單打三号場,"他轉身時外套下擺掃過白鹭的手腕,"正好檢驗抗壓特訓成果。"
夕陽的邊緣開始模糊,漸漸沉入地平線以下,隻在天際留下一抹殘紅。
真田的喝聲如重炮發球砸向防護網,驚起灌木叢中栖息的灰斑鸠。
列隊時鞋底與地面的摩擦聲裡,白鹭的平闆折射出冷調藍光,将每個人戰栗的喉結投影在計分闆上。
"擡頭。"她的球拍突然敲擊鐵質長椅,震蕩波順着地面爬上少年們的腳踝。
丸井悄悄數着第七排第三個新生顫抖的膝蓋——那孩子運動襪上的小熊圖案正在經曆每秒三次的振幅。
柳的自動鉛筆在「壓力測試」欄瘋狂遊走,筆尖突然停頓。白鹭的視線正掠過某個棕發男生的拍線,那裡有處0.3毫米的偏移,恰似他此刻紊亂的心跳圖譜。
"現在。"她屈指彈在平闆邊緣,"覺得自己能拿下縣大賽的——"幸村的外套下擺無風自動,,"舉手。"
場邊梧桐葉的沙沙聲被某種粘稠的寂靜吞噬,直到粉發少年踏前半步時,鞋釘與硬地刮擦出火星。
"早川光,入部26天。"少年櫻花色的發梢在夕照中燃燒,"申請單打三号場。"他握拍的手腕翻轉,露出纏着黑色吸汗帶的虎口——那裡有新鮮血泡破裂的痕迹。
十五步外的眼鏡少年推了推鏡架,金屬邊框閃過數據流般的冷光:"池田涉,雙打勝率71%。"他松開領口的動作驚落三滴汗珠,在地面暈染出扭曲的倒影,"但我的發球時速,比某些正選快6公裡。"
當第七滴汗珠砸碎在早川腳邊時,非正選們的球拍袋開始發出細密的震顫,像蟄伏的獸群嗅到鮮血。
佐藤忽然按住手腕舊傷,那裡有去年關東大賽留下的陰雨痛覺。他看見高橋的食指無意識摩挲着拍柄凹痕——三年前他們就是握着這支球拍,在暴雨中捍衛立海的旗幟。
"申請單打二号場!"
"雙打組合請求實戰檢驗!"
此起彼伏的聲浪驚動了防護網上的常春藤,藤蔓新生的卷須在夕照中舒展如王冠。白鹭的平闆投射出曆年參賽名單,1996屆正選合影與此刻陣列重疊,金色校徽在暮色中完成了一次無聲加冕。
"牧野,"她突然用拍框輕點某個栗發少年,"你上周救球時的魚躍,比佐藤學長當年遠了15公分。" 被點名的三年級生渾身一震,腕帶下的陳舊繃帶突然發燙。
真田的咳嗽聲驚醒了栖息在記分牌上的夜鹭,飛鳥振翅聲裡,幸村的外套終于滑落肩頭。他拾起時帶起的氣流掀動白鹭的馬尾,少女發絲間閃過十三道金線——恰是立海蟬聯關東冠軍的年數。
"明日開始,"白鹭的球拍忽然指向器材室方向,玻璃窗将餘晖折射成燃燒的箭矢,"二号場每天加裝兩組移動照明。"她指尖劃過平闆上的星狀标記,"我要看到你們在黑暗中的截擊精度。"
柳的筆尖在「世代交替速率」欄畫出陡峭上升線時,早川的吸汗帶正滲出新血。那抹殷紅恰好滴在池田的鏡片上,将整個世界染成戰旗的顔色。
"擊潰他們!"不知是誰先高舉拳頭。
"常勝——立海!"
聲浪震落百年櫻樹最後一片花瓣,它飄過佐藤斑白的鬓角,輕吻過高橋開裂的護腕,最終停駐在白鹭的平闆邊緣,與曆代部長的電子簽名融為一體。
真田的解散令驚飛了栖息在獎杯陳列窗上的白腰雨燕。部員們三三兩兩穿過林蔭道時,丸井突然把泡泡糖彈向仁王的後腦勺——粘住的銀發小辮在暮色中晃成一道投降白旗。
暮色将巷口的電線鍍上一層金邊,白鹭猛地刹住腳步。
帆布鞋底與柏油路面摩擦出刺耳的"吱嘎——",驚得電線杆上擠作一團的麻雀撲棱着炸開,幾片灰羽打着旋兒落在她肩頭。
"精市、弦一郎。"
少女将包往上提了提,金屬拍柄在夕陽下泛着冷光,"明天我要再去東京一趟,部裡就交給你們了。"
幸村将飄到眼前的鸢尾藍發絲别到耳後,面龐在昏暗的光線下透出玉質光澤:“好。阿鹭你注意安全。”
他伸手摘去白鹭發間的麻雀絨毛,指節擦過少女耳尖時帶起一陣紫藤的香氣,“需不需要幫手?”
陰影裡抱臂而立的真田突然壓了壓帽檐,金屬反光的"風紀"袖章擦過尚未完全長開的結實手臂。他目光掃過巷口歪斜的"禁止停車"标牌,突然掏出筆記本記了幾筆——明天晨訓前必須派人來修整。
"用不着。"白鹭咧開嘴,虎牙尖閃過森森寒光。她掰響指關節的脆響驚動路邊便利店的風鈴,玻璃櫥窗映出她惡魔般的獰笑。
“某個人還真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呐,弦一郎!看樣子又是手冢吧!”幸村看着白鹭氣沖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聲。
“啊!”向來沉穩的真田,難得露出幾分稚氣。
隻能祝你明天一切安好了,手冢國光!
東京某私人球場的探照燈突然晃了晃,手冢揮拍的動作在空中凝滞半秒。墜落的汗珠裡映出遠方神奈川的海平線,某種脊椎發涼的預感讓他多纏了兩層吸汗帶。
"阿嚏!"
"手冢着涼了?"大石擔憂的聲音從場外傳來。
"不。"手冢推了推反光的眼鏡,轉身時正巧避開被怪風掀翻的遮陽棚,"是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