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靈突然轉身把這邊人也吓了一跳。
三張病床的人連帶着看望的盛家一大家子都側目而視。
明明多束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但由于簾子和盛靈擋着,都隻能看到他的下/半/截身體。他毫無察覺般冷靜。先是對着交警說話,之後把眼神隻放在盛靈臉上。沒發現盛靈拽着簾子的手關節發白。
看到文宜的瞬間,盛靈的臉上閃過的是一瞬的懊悔,随之而來的是持久的呆滞。
交警指了下兩人,對着盛靈問:“你們什麼關系?”
文宜:“她是我…”
“我是他妹妹。”盛靈恍如大夢初醒。
“行,我剛跟你哥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需不需要我再重複、一遍?”交警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因為他看見對面的女孩一行眼淚從眼眶裡不自覺地滾出來。
“怎麼還哭了。”文宜扯了下嘴角,用手勾她不知何時垂下的左手。感受到這一點真實的溫度,盛靈再也忍不住了,把頭埋進襯衫領裡,整個人發抖。
“你妹妹肯定是被你吓壞了。”
盛堂年一直密切地關注着,準确來說,是所有人都在關注着。他看到盛靈的肩膀聳動的瞬間“騰”的站起來,大步走到文宜的床前。
隻一眼,他就清楚今晚的事和盛靈的任性有關。他請走交警:“我是他們的家長,有什麼事情您和我說,借一步說話。”
交警不敢動,指着文宜說:“他剛剛說他是孤兒唉。”
“我真的是他爸爸,您跟我說吧。”
文宜遲疑地點點頭,交警也隻好跟盛堂年到角落對談去了。
警察走了,蘇易簡喊了一聲:“盛靈!什麼情況?”
盛靈的左手還被文宜牽着,用另一隻手慌亂地擦擦眼淚,回頭解釋。
其餘四個妹妹都倒吸一口涼氣。盛靈沒這樣哭過,至少沒為一個這裡大多數人都不認識的人哭過。
盛彗悄悄跑回盛雪床位前第一視角吃瓜。
蘇易簡看女兒哭成這樣也着急,快步走到文宜床前。
待她看清床上人的相貌,身子一晃,快要倒下,盛靈來不及拉,盛歸一個箭步沖上去扶住了。
“媽,你怎麼了?”她欲向前,發現手還被文宜牽着。
她想擺脫,蘇易簡卻在盛歸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到文宜床前。
她眼眶紅了,用顫音問:“你叫蔣什麼?”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她毫不懷疑眼前的人就是她早逝的師兄蔣伯均的兒子。蔣伯均去世前受抑郁症困擾,吃不下飯,整日蕩在畫室裡,也是這樣蒼白無力的一張臉,幹瘦的身子。
文宜也紅了眼眶,像是一座荒島終于找到通往陸地的路。他開不了口,他不敢自以為是地再對這件事做一丁點兒,隻好低下頭躲着蘇易簡的目光。
盛靈也被媽媽奇怪的表現怔住了,隻有眼淚還在流着,腦子已經停止了思考。
文宜不說,她也有辦法,她後退幾步,拿起護士放的信息卡。“文宜?你也叫文宜?”
在場的人都以為她在說的是另一個徽州的文宜。隻有躺在病床上的文宜知道,她說的不是這回事。
盛歸的手被攥得疼,龇牙咧嘴地在一旁,蘇易簡置若罔聞,一個驚天的想法破土而出。她輕輕地摸摸文宜頭上的繃帶,憐惜得緊:“你是小文,對不對?”
“啪!”
盛靈心裡的一根弦突然斷了。小文用徽州方言發音就是“xiaomin”。
文宜接下來的話也應證她的想法。他還是低頭,享受命運給他的雷霆萬鈞。隻不過這次,沒有沉默。“蘇姨,我是小文。”
盛堂年應付完交警,回首妻女已經統統圍在文宜的床前。他歎口氣,皺着眉頭走上前,接替了盛歸的位置。
“老婆。”
蘇易簡看他一眼,夫妻兩人把話都藏在眼神裡。蘇易簡拼命抑制心裡的發狂,微微擡高聲音說:“他是蔣伯均的兒子。”
盛堂年什麼都沒說,把她抱在懷裡。
盛靈像是突然被趕下舞台的主角,站在逆光的幕布處不知所措。隻能調用一點舊時的認知,蔣伯均是蘇易簡的師兄。文宜是她師兄的兒子。
文宜其實看不太清,紗布擋了點視角,而且他撞車後腦袋昏的很,他估計是有點輕微腦震蕩。第一次意識到盛靈在哭,是那一顆淚珠剛好折射醫院的頂燈,閃爍出耀人的光彩。這一回卻是盛靈的眼淚砸到了他們相握的手上。
盛靈沒有察覺自己一直在哭。今晚幾輪高潮疊起,她已經不能完整地去思考,從而控制自己的行為和眼淚。
“别哭了。這不是沒事兒嘛。”
盛靈因為這句話重回人間,反而哭的更兇了。要不是她,文宜根本不會這麼晚出門,都是她害的。爸爸說的對,直覺不對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她不應該的。
盛堂年夫妻倆也同時擡頭看向這對人,眼裡閃過晦暗的心思。
“盛靈,不早了。你帶三個妹妹都回吧。過了觀察期,我給他們四個辦轉院,你明天再來看。”
文宜聽懂了,先放開手。“你先走吧,明早不是還有課嘛。”
盛堂年一個眼神,盛彗第一個上前摻走盛靈。盛靈被拽走擰着頭,目光灼灼:“文宜,你不許跑。”
他笑了,像是在笑她的天真:“我跑什麼呀。”
“放心吧,你爸我親自看着。”
盛雪累了一天,已經睡着了,盛尋也同意跟她們一起回家。四個姐妹擠成一排坐進了車裡,企圖共享些溫度。
盛彗和盛歸看着兩個姐姐的臉色不佳也不敢多開口。
盛尋第一個開口:“姐,你幫我找一個A城的國際學校。我要陪着盛雪讀書。”
“你不如放在老家,我媽應該會很樂意。”
“不行,我必須親自看着。”
盛尋自己還在讀書,還要照看妹妹讀書難度太大。盛靈想也沒想就說:“我媽不會虧待她的,這點我可以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