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丫頭你知道嗎?我們鎮上有個王老爺,他家小兒子昨天與幾個外鄉人起了沖突,被打斷了一條腿。”
這會兒日頭正值中午,藥店裡沒什麼客人,袅袅白煙從香爐頂端溢出,無聲地散入到空氣裡。
掌櫃把算盤珠子撥到最上方,推了推滑落到鼻子上的老花鏡:“他那小兒子平時就橫行霸道,鎮上誰都不敢惹他,沒想到這次碰上了硬茬……要治他的腿,必須用到木屬性的築基境妖丹,正好你昨天拿過來那個就是,王老爺出了這個數。”
她比了個“八”的手勢。
南問柳悄咪咪溜到藥櫃旁邊,十分娴熟地順走了幾副金瘡藥:“八百兩?看來掌櫃的賺了不少,這不得給我點分成?”
“錢錢錢,成天就知道錢,你這丫頭真是掉錢眼子裡了。”掌櫃重重呸了一口,将錢袋丢給她,“本來就是四百兩從你手裡買的,剩下四百我們一人一半,不許再跟我讨錢了啊!”
“好嘞,謝謝掌櫃的!”南問柳立馬喜笑顔開,剛要轉身離開,卻被掌櫃的叫住了。
老婦人盯着她手裡的金瘡藥,疑惑地問道:“你拿這東西作甚?上次的傷,我不是給你處理過了嗎?”
南問柳笑笑:“就是一不小心被野獸抓了嘛……哎哎哎這點小傷就不勞煩您了,我回去自己貼貼膏藥就行。”
“還是得注意點。”掌櫃到底也沒堅持,隻是搖了搖頭,面有憂色,“柳丫頭你住在連緣山上,興許不知道山下的事……
“比方說那王老爺,家裡有錢得很,成日裡作威作福,他小兒子更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前些年還幹出過強搶民女的事,我呸!”
南問柳問:“就沒人管管?”
“誰敢當這個出頭鳥呐,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掌櫃努了努嘴,“咱這地方又不是皇城根底下,往北走不了幾步就到了北淩的地盤,天高皇帝遠的,當然是誰有錢,誰雇的人多,就是誰說了算咯!
“不過最近幾天來了幾個外鄉人,都穿着黑衣,應該是一夥的。王家小子就是跟這夥人起了口角,仗着自己家是這一帶的土皇帝,對人家出言不遜,嘿,你猜怎麼着?”
南問柳支起下巴,擺出聽故事的姿勢:“被人家打斷了腿——這話您剛才就說過啦。”
“這些外鄉人可不簡單,王家那麼多年輕力壯的打手,其中還有個馬上就築基了,結果一個照面就被撂倒了。依我看啊,他們修為最低的都在築基以上,興許還有幾個金丹……你要不要猜猜,這些厲害角色,來我們偏遠山溝溝裡做什麼?”
南問柳屈指敲了敲櫃台,蓦然想起了被她扔在草席上的林大少爺。
她今天出門的時候,林之鶴還處在昏迷之中,但高燒好歹是退下去了,臉色也有所好轉,算是熬過了這一趟鬼門關。
“要我猜呀,”她彎起眉眼,笑眯眯道,“應該是在找人吧。”
“柳丫頭果然聰明。”掌櫃拊掌贊歎,忽然想起來什麼,從櫃台下面抽出一角殘破的宣紙,扔到南問柳面前。
畫像上少年眉眼淩厲,如出鞘利劍,旁邊用朱砂筆寫着一行小字:尋少爺平安歸府者,賞千金。
南問柳的目光落在那個“千金”上面,然後就怎麼都移不開了。
她對林家的了解都是出自旁人口中,知道林家有錢有勢,但畢竟沒有親眼見過,隻有個模糊的概念——但這黃金千兩可是實打實的!買下整個鎮子都綽綽有餘了!
“掌櫃的。”她忽然正色道,“若我把這人捆來了交給他們,他們能現場結清嗎?”
老婦人抄起雞毛撣子就往她腦門上敲:“财迷心竅了你!還捆過來……王家小子就是看見這張尋人啟事,說了句這少年看起來細皮嫩肉的,說不定早就被山裡野獸吃了,就被打斷了腿!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摻和進去,隻怕還沒摸到賞錢就——”
撣子帶起的風撩起南問柳額前碎發,她身形未動,掌櫃卻突然發現手頭落了空,定睛再看時,尋人啟事早就被南問柳收進了口袋。
“知道啦知道啦。”南問柳倒退着往門外走,笑靥如三月桃花,“我這就回山上去了,保準離這些煞星遠遠的。”
掌櫃被她給氣笑了,接着道:“外鄉人還發了話,要是他們家少爺在我們這出了事,我們這個鎮子就不必留了。”
南問柳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沒保護好他們家少爺,明明就是這些護衛的責任,管鎮上的無辜百姓什麼事?要讓她說,這些護衛辦事不力,統統都應該以死謝罪。
“哦對了,他們還提到了南景學宮。”
南問柳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今年學宮的新生選拔快要開始了。”掌櫃将碾碎的茯苓灑進藥秤,“但失蹤的這位大少爺好像必須要出席……要是到時間了還找不着人,那新生選拔就隻能往後推了。”
“這才區區一日,”南問柳道,“掌櫃的居然打聽到這麼多消息?”
“你以為我是誰?”掌櫃原本憂心忡忡,聽到她的話忍不住笑了,順手拿起一顆茯苓砸過去,“我告訴你啊,論起來打聽消息,就得看我們這些做生意的!”
南問柳順手接住,丢回掌櫃的藥碗裡,若有所思。
孩童們打鬧着從門口經過。
“琉璃階,通天高,月兒彎彎挂山腰。仙人踏霧采星子,松濤唱晚過雲橋。”
“陰陽路,三千道,昭文崇德太平兆。少年欲尋天階去,卻見明月隔霧缈。”
南問柳倚着門,陽光透過雕花木窗斜斜切在她的側臉,将她的眼睫鍍了層淺金:“新生選拔應該不看身份吧……我能不能去試試?”
掌櫃上下打量她,道:“你這丫頭劍術倒是出彩,可南景學宮收學生不止看劍術,還要看家世背景。每年名額都是内定好的。年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參加選拔,年年錄取的就那麼幾個人……哎,平民麼,從一個也沒有。”
切,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