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畫徹底啞火了。這個局做的太缜密了,以緻于有那麼一瞬間,她都忍不住懷疑起柏娘子了。
林小畫隻好再次強調:“柏娘子沒有理由害我。查案不能不考慮人的動機,這樣做對她沒有好處!”
“林娘子,柏娘子的動機确實還有不清楚的地方,我明日親自去查證。”韋弘機說道,“對于你這邊,我還是那句話——造廊事大。你不要把精力放在木料盜竊案上,這樣隻會雞飛打蛋。”
“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林小畫氣得把做模型的材料一摔,走出大帳。她這會兒根本沒有心情管廊的事情了。她隻想靜一靜。
此時的天空尚有一絲殘光。遠處的龍應閣,在天際線上投下了黝黑的身影。像一個蟄伏在暗處的怪獸,讓人恐怖而又無處可躲。
怎麼會有如此毫無線索的死局?
林小畫這會兒急需一個像柯南一樣的名偵探,但是該去哪裡找呢?迷茫的林小畫踱來踱去,初秋的涼意襲來,讓她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
事已至此,如果正面對抗沒有勝算,她必須考慮曲線救國。
韋弘機不管是敵是友,他最後說的确實是實話。如果廊造不好,以武則天的性格,肯定會遷怒于人。那時,即便柏娘子被證實是清白的,也不會有好下場。
反過來,如果廊造好了,武則天高興了,事情的走向就會大不一樣。柏娘子若能擺脫嫌疑,可借天後之寵反殺韋待價。如若不能,也可嘗試求天後開恩。
想通了的林小畫,便不再猶豫。此刻已經戌時,她回到大帳,衆人已經散去大半。林小畫招呼醜奴兒幫她拿了一堆模型材料和工具,叫上老梁頭和梁知棟,一起回了上陽宮的偏院。
進了房間,關上門,點上燈,林小畫鄭重地說道:“從現在開始,我不再相信任何外人。造廊的方法我隻和你們說,明天也隻許我們的工匠進場。”
三人點點頭。
“韋弘機别的不管,至少有一句是明白話,那就是必須要把廊造好。”林小畫認真地看着大家,“廊造不好,柏娘子是清白的也不會有好下場。廊造好了,柏娘子就算不清白也有救回來的機會。”
“明白。”老梁頭對林小畫非常信任,“林娘子,你就吩咐我們怎麼做吧。”
“好!”林小畫于是讓醜奴兒去外面守着,防止有人偷聽偷看,然後便開始演示模型。
林小畫先釘出來一個三角形,三角形是不會變形的。然後,她利用其中一條邊,再加兩根木棍,又釘出來一個三角形。這個組合的形狀依然□□,不會變形。接着,她重複第二步操作,不斷增加三角形,一直到形成一長串。
林小畫示意梁知棟去壓一壓。果然,這個三角形長串就跟現代工地上那些塔吊大胳膊一樣,能承受很大的重量。
“這東西叫做桁架。”林小畫的神操作再次征服了兩個唐代工程專家。
“我現在唯一吃不準的地方,就是上次研究剪刀撐時也碰到的交叉點強度問題。”林小畫看向老梁頭,“當時您提出多個榫卯交彙會非常脆弱。這一次搞桁架,這種交彙點會非常多,沒法像上次那樣拉繩子投機取巧。”
老梁頭一個勁兒的摸胡子,可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倒是梁知棟年輕,提出了一個活絡的想法:“我們不是必須要用榫卯。”
林小畫悟到了,與梁知棟不約而同說道:“釘子!”
由于中國古代榫卯技術登峰造極,所以大家慣性思維都被捆在榫卯上。其實釘子也是重要的固定連接工具。那種吹噓中國古建築不用一顆釘子的導遊故事,是沒有根據的誇大其詞。
“用鐵釘嗎?”老梁頭提出疑問,“現場沒那麼多鐵釘,得找工部幫忙。”
林小畫看看模型,這桁架上遍布節點,用釘量相當大。可是如果再去找韋弘機甚至韋待價臨時鑄釘,指不定又會給她挖個什麼大坑。她不願意再去冒這個險。
梁知棟見林小畫猶豫,便又出了個主意:“用竹釘!”
“竹釘?能代替鐵釘?”
“用竹節磨出來的竹釘相當硬,我覺得可以。而且竹子這材料太好找了,不用去求工部。”
“太棒了!”
林小畫看着梁氏父子,老的穩,小的巧,真是天作之合。他們就這樣把大方向确定了。接下來,他們又連夜設計具體方案,一直熬到天蒙蒙亮,才大差不差。
此時,魯廣建也如約切入,帶來了老王細算的桁架構件長寬高尺寸,還有一些西方古代木桁架的節點圖。
“你這是也熬夜了?”魯廣建看林小畫那狀态,一眼便猜了出來。
林小畫笑笑:“這就是學建築的命。”
就這樣,古今兩個時空的通宵合作,趕出了中國古代第一座桁架建築的圖紙。
天亮之後,幾人顧不上休息,立馬趕到了現場。卻看到韋弘機和韋待價正站在龍應閣高處。
但是,他們不像是在一起浪漫看日出,反而像是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