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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子章氣急敗壞:“那也不能任你信口雌黃,說改高度就改高度。”
“誰信口雌黃了?”林小畫怒道,“小字就是白紙黑字,而且還有模型為證。你急急忙忙就宣布定标,連模型燙樣都不拆,顯然有貓膩。”
“對!我們要拆箱看燙樣模型!”醜奴兒和姜十七等人再次起哄,帶動了一大批人跟着喊。
吳子章沒有退路了,隻好揮揮手,讓文吏們開箱,将各家的模型排列在院子裡公示。
一眼望去,模型的台基情況真是五花八門。三丈、五丈、七丈……很少有一樣的。誇張無賴的甚至搞了十五丈台基,比樓閣本身還高。也有實誠的班組,連台基都沒弄。凡此種種,充分證明了林小畫之前的分析,帶上台基比高度根本就不公平。
但是不管怎麼比,梁家班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因為韋家班的模型顯示,他們的二十五丈,是由七丈的台基加十八丈的樓閣組成。無論是閣身淨高還是總高,都比不過林小畫的方案。
随着觀摩交流的深入,現場輿論高度統一。梁家班勝出的呼聲已經很高。
就在吳子章騎虎難下的時候,韋待價走過去耳語了一番。接着,他轉身面對衆人,拱手說道:“梁家班技高一籌,韋某人輸得心服口服。”
吳子章有了台階下,馬上換了一張笑臉:“既然韋都料高風亮節,甘認第二,那我們就統一規矩,比樓閣本身的淨高。梁家班所報高度勝出!”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歡呼,林小畫赢得實至名歸。
為了防止再出幺蛾子,林小畫和衆人要求将所有該公開的都公開。所以,文吏又把營造銷算的金額也都唱了一遍。果然不出老梁頭所料,那些矮的方案要便宜很多,沒有參考價值。真正有參考價值的,也就是韋家班的報價,因為隻有他們家的高度和梁家班最接近。
好在兩家的銷算金額差别不大,這也讓林小畫在後面的談判中更有底氣了。
總之,今天是有驚無險,接近勝利了。之所以說是接近,那是因為還有一道手續。明日得由閻都督走一遍終審的形式,才算真正敲定撲買,并發放林小畫夢寐以求的賞金。
不過當天傍晚,激動的林小畫已經按耐不住,帶着大家到洪州城最好的酒樓搓了一頓。
席間,老梁頭忍不住感慨:“虧得林娘子機靈,多寫了那麼幾行字,不然真是說都說不清了。”
“我實在是被他們坑怕了。”林小畫自己也心有餘悸,“買标那日你們都看到了,吳子章無事獻殷勤,明顯不正常。”
“是的,我都看出來了。”醜奴兒插了一句,顯示自己比上陽宮時機靈了。
老梁頭笑着摸摸他的頭:“你小子确實也會察言觀色了。”
“那是。”醜奴兒被誇了兩句還就喘上了,“我不但看出他不正常,而且看出來他和韋待價肯定串通好了。”
“哦?何以見得?”林小畫來了興趣。
“吳子章又是說天皇天後誇你,又是說洛虹橋和龍鳳連廊。這些事情并沒有傳到外面,他卻都知道。”醜奴兒努努嘴,“他和韋待價在谪仙樓勾肩搭背,而韋待價是全程知道這些事的,所以我猜就是這個人告訴他的。”
“你還挺會分析的嘛。”大頭兵和姜十七看他那認真的樣子,都忍俊不禁。
“我分析得不對嗎?”醜奴兒看大家都在笑,“韋待價跟我們有仇,所以他在吳子章面前肯定說我們壞話。但是吳子章見了面卻一個勁兒地誇我們,明顯是裝的嘛。
“沒有不對,沒有不對。”林小畫趕緊安撫道,“你越來越有能耐了,我們當然很開心。”
“那還差不多。”醜奴兒這才露出滿意而傲嬌的眼神,顯得十分可愛。
就在這時,酒樓請的樂舞班子到了。他們在中庭裡擺開陣勢,一組樂隊齊聲協奏,一組舞隊翩翩起舞。大頭兵和姜十七看這種東西最來勁兒。他們又是吹口哨又是叫好,把酒樓裡的氣氛推向了高潮。連柏娘子也受到感染,在旁邊跟着手舞足蹈起來。
大頭兵酒過三巡,激動地說:“想不到在千裡之外,也能看到兩京才有的樂舞。”
“是呀,裡面還有胡姬呢!”姜十七也喝了不少酒,開始盯着人家美女看。
誰知盯着盯着,美女竟主動送上門來。原來幾曲舞畢,他們開始在大廳裡挨桌敬酒,讨起賞來。
姜十七醉醺醺的,剛舉起酒杯迎上去,結果幾個美女都圍到了醜奴兒身邊。她們又是摟脖子又是拉手,嘴裡連連贊歎:“好俊的兒郎呀!”
醜奴兒剛開始還很扭捏反抗,引得兩個金吾衛大笑不已:“果然是個小孩子,還不好意思呢!”。
醜奴兒聽了這話,臉漲得通紅。他好勝心一上來,索性随了美女的心願,硬着頭皮連喝了三杯酒。就在他以為自己很有男子氣概的時候,卻咚得一聲直接趴到了桌上。
林小畫見幾個男的越來越放肆,生怕他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她趕緊招呼還算清醒的老梁頭和梁知棟,連拉帶扯地把醜奴兒和柏娘子弄回了客棧,留下大頭兵和姜十七繼續在酒樓裡嗨翻天。
在回去的馬車裡,醜奴兒趴在林小畫腿上,迷迷糊糊地問:“那些跳舞的姐姐為什麼都喜歡我啊?”
林小畫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還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醜奴兒忽得擡起頭來,一雙帶着醉意的明眸像夜空裡的星星。他認真地追問了一個問題,瞬間讓林小畫的笑容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