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畫舫?
那裡有發生什麼事嗎?
元璟看着江眠茫然的雙眼,她是真的完全不記得了。
他萬般無奈地輕笑了一聲,隻是這聲笑中沒有半分的喜悅,有的隻是濃濃的自嘲和怅然。
他輕聲開口,嗓音已然啞了,“六年前,我曾給你送過一封信,邀請你到畫舫上小坐,有重要的事情想說。”
那天是他決定對她表白的日子。他發現自己對她動心,被她吸引,連情緒都被她輕易掌握後,輾轉反側了很久。在偷偷地抱着自己的心意暗暗喜歡她好久之後,有一天,他突然下定決心,想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訴給她知道。
他珍惜地懷抱着對她怦然而動的滾燙的心髒,精心準備了很長時間。畫舫裡面的布置景緻全部由他親手安置,不曾絲毫假借人手。連和她見面時要穿的衣服,他都試了很多很多套,最後選擇了一身天青色的長衫,因為那是她最喜愛的顔色。
他在畫舫上面布置了很大的一片花海,其中大部分是各色的雛菊,那是她最喜歡的花。
他滿心忐忑又期待地在畫舫上等了很久。
從月上柳梢到天邊泛白,案幾上的食物早已涼透,他在畫舫上枯坐了一夜。
也沒有等到他的姑娘。
然而一夜的等待到了此時的他的嘴裡,也隻是說了一句,“沒有等到你,我便走了。”
什麼?
江眠瞪大了雙眼,她完全不記得有這麼回事兒啊。
她拼命努力嘗試從回憶裡面搜刮出來任何相關聯的場景。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她猛地轉頭。
“你是不是,給我寫了一封文绉绉的信,裡面還引經據典地說了一大堆,帶着一首詩詞,是好長的一封信?”
元璟愣了一下,聽她說起信的内容,臉沒有忍住紅了,點頭道:“是。你想起來了?”
江眠猛地一拍桌子。
“那封信是你寄給我的?”
元璟搖頭道:“不是寄的。是我……偷偷放到你的書案上的。”
江眠“啊”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我不知道是你給我的啊。我以為……我以為是别人給的……”
元璟聽聞此言愣了一瞬,墨黑色的雙眸緩緩轉動,問道:“你以為是誰給你的?”
江眠恨恨的道:“我以為是賀南溪那厮啊。那個時候正好賀南溪剛剛知道他大哥快要來書院了,他天天纏着我,求我配合他演場戲,想要他家裡誤以為我們在一起了就不再催他。他天天不是給我送吃的,就給我送花,要不就寫一些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送過來。”
“你還記得嗎?賀家大哥來的那天,他就背了這麼一段文绉绉的台詞,當時我站在他旁邊沒忍住笑場,還被你誤會成我很開心。”江眠皺眉回憶道。
“我依稀還記得,那封信上好像還别着一朵黃色的小雛菊。那封信難得的雅緻漂亮,所以我對它還有些印象。可是那之前幾天,賀南溪剛剛拿着花和一封書信來找過我,上面寫着他想要寫進家書裡面寄回家的話,想讓我參謀一下。那信裡文绉绉地拽了一大堆亂七八糟,不知是他從哪裡學來的,看得我頭疼。所以那天又看到信,我隻以為還是賀南溪的,我就匆匆掃了一眼扔在了一邊。”
江眠使勁兒的皺着眉頭,複雜道:“我萬萬沒有想到,那會是……是你寫給我的。”
其實現在想來,那封信和賀南溪給他的如此不一樣。筆迹自然是不一樣的,而用心程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語。賀南溪來找她的時候,随手揪一枝花就來了,管它是什麼品種,甚至有一次給她揪來了一朵草藥。
可那封信上精心地别着一朵小巧可愛的小雛菊,是那個時候她最喜歡的花。
可惜她做事慣常從不多想,也沒有多去注意一下那封書信。就連最明顯的字迹不同,她也以為是這次賀南溪花錢請人謄抄了一份。她連内容也沒多看,隻大緻掃了一眼,都是些文绉绉的典故看不懂,就沒再去費心思讀了。
沒有想到,錯過的竟然是那時年少的元璟的一片熾熱心意。
元璟已經完全怔住了。
他絕沒有想到,那年的事情竟然是這樣一起陰差陽錯的誤會。
可是……
當年他并沒有就那樣輕易地放棄。
他在那晚之後,攢了幾日的勇氣,又去找了江眠。
卻正好看見她和朋友聊天。那是她在麓山書院經常一起玩耍的小姐妹。
二人坐在一起聊着什麼關于“信”的話題。
他聽見江眠開口,語氣中的不屑和輕忽如此明顯,她道:“就他?我才不稀罕。他再給我送多少回信我也不會喜歡他啊。他若是真喜歡我,才叫做不自量力。”
當時年少的元璟猶如被一支利箭當胸穿透。疼痛都沒有來得及襲來,先感受到的是滿胸腔的冰冷和空洞。
他不記得自己那天是怎麼回到住處的了,隻記得之後許多天他都一直渾渾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