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的營帳裡,江遠臉色蒼白的躺在榻上,唇色烏黑,頭上時不時地冒出冷汗,臉頰因為中毒多日已經微微地凹陷了下去,看着很是不好。
從江遠中毒,到消息傳回京城已經過去七八日,盡管江眠二人趕來時已經極力地壓縮時間,可是也過了五日了。十餘日過去,江遠的身形瘦了一大圈,生命力正以極快的速度消耗殆盡。
江眠在塌前蹲下身來,拿出随身一直攜帶着的藥箱,試圖判斷出毒藥的種類。
江睢站在一旁,怕打擾到姐姐的判斷,一聲都不敢出。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簾外突然傳來極輕微的聲響。
江睢轉過頭去看,發現是青蒼進來了。
江眠此時才放下手中的工具,轉頭看向青蒼:“都安排好了?”
青蒼拱手恭敬道:“是,姑娘。”
江眠點了點頭,把工具放回藥箱,站起身來,眉目嚴肅地沉聲道:“如果我要你現在封鎖軍營,不許任何人出去,你可能做得到?”
青蒼沉思一下,問她:“姑娘,大将軍可有親兵心腹在?”
江眠經他提醒,沉思片刻,點頭道:“自然是有的,但看剛才的情況,多半是被那崔善制住看管在某處了。”
青蒼點頭,道:“屬下領人去尋他們,煩請姑娘告訴我領頭之人的名字特征。若有充足的人手,屬下定能保證今日這軍營中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江眠立即拿出一旁的宣紙,筆走龍蛇,幾筆勾勒出幾人的面貌特征,又在旁邊寫上他們的名字,交予青蒼道:“辛苦你了。另外,幫我排查一下大将軍的飲食,凡是有可能和我父親的飲食接觸的人全部看管起來,我有話要問。”
青蒼恭聲道:“是,姑娘。”
行禮後大步走出營帳,辦事去了。
主帳中隻剩下江眠江睢姐弟二人。
江睢此時才開口道:“姐姐,這毒……不好解嗎?”
以他對姐姐的了解,若是毒可以解,她一定先行解毒,排查下毒之人和追責都是後面的事情,此時她未必顧得上。
可是她現在不解毒,反而關心起找人的事情了,隻怕是這毒無法可解。
江眠看了他一眼,調整了下語氣,才道:“不要太擔心。這個毒……可以解。隻是要麻煩些。”
江睢急道:“姐姐,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江眠歎了口氣:“這個毒,應該是苗疆的'七生花',是由七種劇毒之花煉制而成的毒藥。這七種毒花的成分我可以想辦法測出來,隻是……這七種毒下入丹爐的順序卻是至關重要。不同的下毒順序對應着不同的解法。若是順序錯了,解藥立即變成毒藥。”
“所以我必須要知道煉制毒藥之時的順序。”江眠深深地皺眉,“而這順序,無法從中毒之人身上測出,隻能找到下毒之人設法問出來。”
江睢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若是……若是下毒之人也不知道呢?”
江眠沒有回答他,雙手卻緊緊地攥在了一起,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肉中。
江睢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他連忙改口,試圖安慰姐姐:“不會的,我們一定能問出來的。”
屋内一時間安靜如死地。
江眠沒有放任自己沉浸在恐懼和擔憂的情緒裡。
她重新回到父親的塌前蹲下,從藥箱裡取出金針,又拿過一旁的紙筆,“唰唰”幾下寫下一張藥方,回身交代江睢:“阿睢,我要為爹施針,促進他身體裡的血氣流轉,保住他的元氣。你去按照這個藥方煎一副藥來。記住,煎藥過程中你要一直守着,絕不能讓這藥離開你的視線!”
江睢立即打起精神,從江眠手中接過藥方,點頭道:“姐姐你放心,我親自去煎藥,不會讓任何人靠近的。”
話畢,他轉身大步離去。
帳中徹底安靜下來。
江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了握自己的雙手,才拿起一旁的銀針,屏氣凝神地開始施針。
*
一個時辰後。
想必是青蒼安排過了,主帳中一直沒有人進來打擾過。
江眠施完了一整套針法,把父親身上細如牛毛的銀針一根根拔掉,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站起身開。
因為長時間的施針,她的整條手臂已經發麻到幾乎失去了知覺,她随意地甩了甩,顧不上那些。
她走到營帳門口,掀起簾子看了看天色。
阿睢的藥也該煎好了。
果然,等了沒有片刻,江睢雙手捧着一個瓷碗大步走來。
他步子邁得雖大,但極為平穩,雙手牢牢端平,沒有讓藥汁灑出來半點。
江眠幫他撐着簾子,和他道:“快去喂爹服下,然後你在這裡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江睢忙應道:“好。”
江眠看着他走到父親的塌前蹲下身,轉身把簾子放下,大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