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的動作吓到了一旁的江睢,他轉頭看向江眠的手中。
江眠也看向自己手中的東西。
兩雙目光同時聚焦在江眠手中柔韌輕薄的一層東西上。
“這是……”江睢猶豫着開口。
“人皮面具。”
江眠肯定了他的想法。
或者說,叫□□更适當些,因為材質其實并不是人皮。
“是咱們重逢時你戴的那一張?”
江眠點頭。
那日把面具卸下來之後,她随手就塞到了藥箱的最底層,然後就把這件事忘了。
沒想到今日它提點自己想到了最關鍵的一點。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軍中的食官能夠悄無聲息不着痕迹地被策反,因為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若是想要悄無聲息不着痕迹地殺掉一位食官,那就要簡單的多了。
——現在在軍中的食官中的某一位,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了。
那個殺掉了食官的人,用他的臉做出了一張人皮面具,悄悄混入了軍中,現在恐怕正在議事廳中,扮演着無辜的旁觀者。
江眠想通了。
她猛地站起來,在江睢驚訝的目光中,大步朝外走去。
走出了營帳,才想起來她剛剛讓青蒼他們去吃飯了,她正想自己去議事廳,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然後是那一聲熟悉的:“姑娘。”
她轉頭看去,果然是青蒼。
“你……”她驚訝的挑眉,“你沒去用飯嗎?”
青蒼搖了搖頭,沒說什麼,隻是恭聲問:“姑娘可有何吩咐?”
江眠停頓了一下,還是選擇忽略了他有沒有吃飯的問題。她雖然不是苛待手下的人,但此時實在是時間緊迫,父親的命還等着她救,她真的顧不上别人有沒有吃飯。
她點頭道:“我想明白了剛才的問題。”
她看着青蒼道:“他根本沒有嘗試策反食官——他直接殺了他。”
青蒼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姑娘是說……”
江眠舉起了手中一直握着的□□:“他們中的一人,恐怕已經不是他們自己了。”
青蒼注視着江眠手中的面具,瞳孔一瞬間微微緊縮,心中一時間震撼,不知道是因為江眠口中的推測,還是對江眠冷靜推測的敬佩。
他微微失語了片刻,慢了一拍拱手道:“屬下這就去檢查他們的面部。”
江眠點了點頭:“我和你一起去。我們注意點兒,把每人帶出去單獨檢查,避免他察覺到。還有,提前預備好,防止他要自盡。”
“是。”
*
不出所料。
在檢查到第七個人的時候,青蒼在那個人的額角發際處上摸到了不同尋常的凸起。
那人瞬間察覺到,但是還未等他有任何動作,電光石火間,青蒼已經卸下了他的下巴,反剪他的雙手把他壓在地上。
江眠看青蒼雙手都用來制住那人了,便上前俯下身,動手撕下了他臉上的面具。
面具撕下來的那一刻,她看了一眼面具的材質,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不是人皮。
看來這人隻是仿照着原主的臉做了一張□□罷了。
那人眼看自己臉上的面具被撕掉,知道身份已經徹底暴露,就想要自盡。
可是下巴已經完全脫臼,無法吞毒或咬舌,想要撞柱,可是身體卻被壓得死死的。
他像一條脫水的魚一般在地上兀自掙紮了半晌,卻一絲一毫也無法掙脫。慢慢地,他的動作遲緩下來。
他看向江眠,怒道:“有種你就殺了我!我殺了你的父親,你不想殺了我嗎?!”
“姑娘……”青蒼擔心她被激怒中了他的圈套。
江眠卻完全沒有被激怒的樣子,他看着地上扭曲掙紮的人,緩緩道:“你錯了。你沒有殺死我的父親,也無法殺死他。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而現在,你連求死都不能。”
那人怒目圓瞪,啐道:“我連死都不怕,我難道會怕你?!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江眠卻笑了:“你自然怕。你若是不怕,怎會一直求我殺了你?”
一個“求”字更加激怒了他,也可能是戳中了他心中某處的恐懼。他掙紮的動作突然劇烈了起來。
江眠冷笑一聲,道:“你确實不怕死。可是比死可怕的事情多着呢。而你,好好享受吧。”
她看向青蒼:“辛苦你了,他就交給你了。在說出毒藥的煉制順序之前,他都不能死。”
說最後一句的時候,她是看着地上那人說的。
那人聽到她這句話,眼中終于露出絕望和越來越深的恐懼。他的手腳慢慢停止了掙紮,像一坨爛泥一樣慢慢癱在了地上。
青蒼聞言,眼中露出了一絲詫異。
他确實極為擅長審訊,手段更是殘忍狠厲。剛才他能一個時辰内就把那位骠騎将軍審個底朝天,除了那人确實不是個硬骨頭之外,他的審訊手段也可見一斑。
但是他剛才對江眠彙報的時候,在說到審訊一事之時曾幾度停頓,甚至有些含糊其辭。自然是怕他的手段引起江眠的恐懼甚至是反感,最終反噬到王爺身上。畢竟,他是知道江姑娘對王爺有多重要的。
一直以來,他都聽說江眠醫術高超,宅心仁厚,是一個良善溫厚的姑娘。她隻怕她對于敵人也無法狠下心,會生恻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