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裡的距離很快便到。
二人在一片桃花林前勒馬。
初春的天氣,桃花正盛開。
層層疊疊的粉色鋪天蓋地地蔓延開來,把天地渲染成一片深淺不一的粉紅。幾縷清風拂過,花瓣飄飄洋洋墜在二人的肩頭。
江眠感受着穿過指尖的清風,鼻尖聞到初春泥土和青草的清香,轉頭和元璟對上了視線。
元璟凝視着她,墨黑色清眸中滿滿地裝着一對兒縮小版的江眠的身影。
江眠擡步向他走過來。他眼裡的神色漸漸變黑變濃,好似要沉醉在漫天桃花雨中,開口的聲音都浸染着春日的迷醉:“阿眠……”
江眠向他越走越近。
然後一步跨過他,指向他身後:“看!是陣法。”
元璟一怔,有幾分呆愣地轉身,定了定神,才順着江眠的手看去。
不遠處桃花林裡的最深處,用陋石擺着一個陰陽圖。
——确實是陣法。
元璟伸手扶額,看着江眠沖着陣法直勾勾地就去了,低頭無奈地歎笑。
江眠走近,發現在陰陽圖背後,石子被以特定的規律擺放成一簇一簇的,交互延伸,組合成一個極為複雜的圖案。
“是四象二十八宿陣。”
元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江眠回頭:“什麼意思?”
元璟指着幾簇不同形狀的石群:“這是四象,也即青龍、玄武、白虎、朱雀。而遠方那些……”
他對着延伸出去的石子圖案比劃了一下:“便是二十八星宿。這個陣法暗含千餘種不同的組合變化,極為複雜。”
這些石陣就像是一道算術題的謎面,解法需要從中推理演算出來。
江眠有些猶豫:“那你能解開嗎?”
元璟看着江眠望過來的一雙杏眼,心中一熱,脫口而出道:“能解!”
看着江眠聞言露出的喜悅笑容,元璟滿心滾燙深濃的熱意幾乎要從眼中傾溢出來。
他柔柔地看了江眠一眼,轉頭研究起陣法的變化,唇邊還抿着一絲甜甜的笑意。
元璟答應得爽快,然而這個陣法實則異常複雜。
元璟拾起一旁的小石子,在草叢上面擺放演算着,一遍遍地推演運算,又推翻之前的算式。
一時間,草叢上滿是小石子擺出的各種算式。
江眠警惕地看着那些算式,小心地往後退了一步。
又退了一步。
那些看着像是數□□算符号的東西,在她看來就是一堆鬼畫符。
讓她去打一架可以,看到這些算式草紙她是真的頭都大了。
——怎麼穿到了古代還是躲不過高數的荼毒。
初春的日頭不毒烈,然而随着時間推移,太陽已經移到了正上方,慢慢開始西移。
“哒”。
元璟放下最後一顆小石子,站起身來。
江眠輕輕吐出一口氣,小心地問道:“算出來了?”
元璟被江眠小心翼翼,又很嫌棄地離那些算式遠遠的樣子逗笑,颔首道:“算出來了。”
他離開用小石子擺的迷你版草稿陣法,來到了陋石組成的陣法之前,移動石塊,照着他在一旁擺出的迷你版法陣重新擺放陋石。
陣法的陋石每一塊都有及膝的高度,甚是沉重。
江眠看到元璟搬的微微吃力,連忙上前幫忙道:“動用頭腦的事情你在行。這種用武力的事情就讓我幫你吧。”
元璟看了她一眼,墨黑色的眸子裡盛着慢慢的笑意,道:“那我們一起。”他口齒清晰地念出“我們”二字。
江眠這回聽出來他的意思了。她迎着元璟的視線,笑着點頭,看到他的黑眸中笑意瞬間更濃。
二人合力,将一大片陋石全部重新擺放成了新的圖案。
最後一塊陋石落地的同時,江眠聽到一聲沉重的悶響。
“咔哒”。
面前的桃林突然像兩邊分開,露出中間一條狹窄的小道。
江眠驚奇道:“這是什麼機關?竟然這麼精妙。”
元璟笑着對她解釋道:“那幾排桃樹不是種在地裡,而是栽種在石頭上的泥土中的。我們擺出了正确的陋石陣法,陋石對上地裡深埋的凹槽後,機關啟動,石頭連着其上栽種的桃樹一起移開,這通道便露出來了。”
江眠點點頭,杏眼中滿是驚歎:“元璟你真厲害。我竟不知你還精通陣法。”
元璟矜持的微笑道:“之前查過的一個案子牽涉到陣法,我曾研究過一二。”
江眠點頭:“過目不忘,洞察人心,善于推算。端王殿下果然厲害得很呀。”
元璟偷偷看了她一眼,勉強維持住矜持的樣子。
*
二人順着桃樹給他們讓出來的通道行走。
小道蜿蜿蜒蜒,随着眼前一亮,視野驟然開闊。
他們來到了一片平地上,青翠的綠草在初春的陽光下剛剛曬幹了露水。不遠處,是一間簡陋的茅草屋。
說簡陋,是真的很簡陋。
屋子占地很小,屋頂用茅草潦草地鋪了一層,看樣子也隻能容下一兩人居住。
屋前的蒲團上背對着他們坐着一位老僧人,須發皆白。
“三年了,不曾有人解開過老衲的陣法。”
江眠停住了腳步。
那老僧人緩緩站起,轉過身來。
“老衲在此清修,不願人随意打擾,才布下這陣法。非是有清淨心之人,無法沉下心來解開陣法。既然閣下解開了陣法,便是與我有緣,閣下請進來說話吧。”
他轉過身來,看向來人。
看到江眠的時候,微微一愣,視線在江眠面上多停留了幾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