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開口時,語帶詫異:“是你?”
江眠不明所以,奇道:“師父,您認識我?”
那老僧人,也就是通塵法師,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老衲不認識施主,但我看出了施主命格的奇特之處。施主,可是三年前去過鹹陰山?”
“鹹陰山”三字一出,元璟的面色頓變。
他猛地跨出一步,動作迅疾地把江眠擋在身後,嚴嚴實實地不留一絲縫隙,眼帶警惕地看向通塵法師。
通塵法師沒有介意元璟的舉動,隻是看向江眠,然後低下頭來掐着手指計算一番,颔首道:“原來如此。”
江眠輕輕拍了拍元璟的背,感受到他的肌肉緊繃如拉滿的弦。
她輕聲安慰了一句:“沒事的,别擔心。”
然後從元璟的背後跨出來,問道:“敢問法師,所言何意?”
通塵法師蒼老的眼中并不渾濁,他溫和地看向江眠,道:“三年前的機緣奇遇落到了你的身上,你便是改變這世間命數的最大變數。”
江眠隐隐猜測到和三年前的穿越有關,可是腦海中仍是一片迷霧,她忍不住急切道:“師父,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通塵法師歎了口氣,看着二人,沉聲道:“施主莫急,且聽我一一道來。”
原來,幾年前通塵法師修行禅定就已得真章,能在禅定時推算出世間萬種變化。這并非是奇能異術,隻是與易經八卦同源的一種演算之術。
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推算出鹹陰山上要出現一個極為罕見的機緣。他已是方外之人,雖然演算出來,卻并沒有打算做什麼,隻是告訴了弟子此事。
卻沒想到,這個消息竟然被當時正在寺裡面上香的某位香客聽到。幾日之後,就有人找到了通塵法師,要求他仔細蔔算這個機緣具體落在哪裡。
說到這裡,通塵法師歎了口氣,道:“那位施主送來各種錢财寶物,要老衲告知他機緣的位置。可是老衲隻是于易經八卦演算之術上略有些門道,怎可能未蔔先知到如此地步?”
“更何況,即便是真能蔔算得出,方外之人也不可參與進這世間權勢争鬥。畢竟,老衲第一次見到那位,就知道他絕不是普通百姓。”
那次之後,那人便開始頻繁造訪白塔寺,也提出要為白塔寺重修大殿,擴建寺廟。
通塵法師自然是拒絕了。
然而沒過多久,滄州知州府竟然派人過來,說白塔寺是北朝衆寺廟之首,不應如此寒酸,知州決定撥款重建白塔寺。
通塵法師歎道:“那時,老衲就知道此事絕對和那位施主有關。老衲當晚就又起了一卦,隻是這結果……”
江眠專注地聽着,看他停頓住,忙急切道:“師父,這結果怎麼了?”
通塵法師長歎口氣,蒼老的眼中浮現出憂慮和悲憫:“那人權利通天,所求甚大。若是無人阻止他,隻怕是一場伏屍百萬,血流千裡的生靈塗炭。”
江眠緩緩地吸進一大口涼氣。
通塵法師看向她:“他機關算盡,也沒能得到這個機緣。既然這個機緣落到了你的頭上,那麼你便是這世間的轉機。也許你能阻止他,阻止這一場生靈塗炭。”
元璟的眉頭緊緊皺起,怒目看向通塵法師,剛要出口的話卻被江眠打斷。
江眠認真問道:“師父,你可見過那人的相貌。”
通塵法師道:“我确實與他有過幾面之緣。不過那人一直面具覆面,我不曾識得他的面容。隻是他的身形我是見過的,做不得假。”
江眠輕聲喃道:“是不是二皇子?”
她轉頭看向身旁的人:“元璟,你可能畫一張二皇子的人像,請師父辨認一下?”
元璟皺着眉頭,還未說話,聽見一旁傳來通塵法師的聲音。
“不是二皇子。”
江眠詫異地轉頭,聽見通塵道:“那人雖不以真面目示人,但能看出年紀頗大,應有知命??之年了。”
年過五十了?
江眠思索片刻,道:“那有沒有可能是二皇子的手下,為他辦事的?”
她從意識到下毒之人戴着□□開始,就一直懷疑二皇子。□□出自同源,送出“遣令”的滄州也是二皇子請來假僧人的地方。
來到桃花塢之前,她心裡其實認定了二皇子就是幕後之人。
然而……
通塵搖了搖頭:“那人言談舉止,和與我交談時的反應都可看出,他不是在為他人做事之人。”
竟然真的不是二皇子嗎?
江眠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一旁的元璟終于得到機會開口,他聲音微厲:“通塵法師既然蔔算出禍事,該上報官府處理。怎得這轉機就要落到阿眠一人頭上。”
江眠聽出元璟強壓着怒意,忙轉頭安慰他。
“元璟你别急。通塵師父縱然能蔔算出來,但這種事情玄妙,他如何報官。更何況滄州知州府明顯也牽涉其中。師父一來對那人身份一無所知,二來在朝堂中也沒有任何人脈,如何能把消息傳遞出來。他遠離白塔寺隐居到這裡,不就是為了不再給那人提供任何消息嗎?”
元璟深深地吸氣。
他知道自己是在遷怒,可是心中的怒火實在無法遏制。他感到憤怒,為江眠委屈,還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倉皇。
通塵對元璟的責問并不介意。
他一雙蒼老的雙眼溫和而包容地看着二人。
江眠想了想,又看向他問道:“敢問師父,可能蔔算出那人具體要做些什麼,又是什麼時候要做?”
通塵長長地歎了口氣,答道:“老衲蔔算不出那人具體要做什麼。隻是……”他通透的雙眼看向江眠,頓了一下,繼續道:“從老衲推演出的結果來看,那人恐怕已經等不及,要出手了。”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
從桃花塢出來以後,元璟很久沒有說話。
江眠繞着他轉了幾圈,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喂!啞巴啦?”
元璟垂首看着她,沉默着。
江眠笑了笑,道:“别這樣,元璟。通塵師父說了,他蔔算也隻是能蔔出一個大概罷了,是不是真的也不好說呀。我們現在能确認的隻是背後有一個人在虎視眈眈地要制造一場生靈塗炭的禍事罷了。”
“我們現在應該查出來背後之人到底是誰。通塵師父說那人所求甚大,這’甚大’的所求他雖沒明說,但已經昭然若揭。”
封建社會,除了皇位,還有什麼更加吸引人不擇手段地追求嗎。
“既然此人不是二皇子。那麼除了他,還能夠有機會接觸到那個位置,有權利和地位運作往來的,到底是誰?”
也不知道元璟有沒有被江眠安慰好,隻是聽到江眠提問,他還是強打起精神,努力定定神,思考起來。
江眠知道他一時間也不可能想出是誰,隻是想讓他轉移下注意力,别那麼難受罷了。
她自己其實已經有了想法。
“既然滄州知州府參與到了這件事情之中,那裡定然會有線索。我們接下來,就去知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