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殊時絕對不能落入落也的手中,那是比她的性命更重要的東西。
她本就隻剩一個人了。
整張臉都因為痛楚而顫抖,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隻手掏出腰間的短刀,另一隻手緊握胸口的箭,咬緊牙關雙腳朝着崖壁一蹬!
身體從箭身中抽了出來!
她飛身朝着落也撲去,一把抓住了他後腦勺的毛發,另一隻手中的短刀從背後猛地紮入了落也的後頸。
遊青碧臉上不剩一絲血色,抱着同歸于盡的決心緊緊地锢住落也。猝不及防的痛苦讓落也慘叫出聲,他伸手一把抓住遊青碧,如同扔掉破布一般将她扔了出去。
遊青碧雙手一松,身體便垂直地朝下落。
她聽見耳邊獵獵的風聲,眼前是被怨氣燒灼通紅的夜空。
她看見江月蘅從遠處飛馳而來。
她要死了嗎?否則,為什麼江月蘅臉上有她從來沒有的表情?
他會不會召她的五識,會不會和她告别,如果她還有來生,他會不會有一點點的私心,讓自己下一世過得好一些?
江月蘅不明白,這樣一個小小的身軀,是如何穿透那支箭身?
是如何拼盡力氣傷到落也?
她的眼神中為何沒有一絲懼怕?
是因為絕望嗎?
她的身體在自己懷中正一點一點失去溫度。
來不及落地,落也的銅矛直刺了過來,寒燮怒道:“江月蘅,你忘了這三百多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江月蘅翻身一躲,銅矛發出嗡嗡的震鳴,在空中拐了個彎兒,竟又瞄準了江月蘅,飛速刺來,卻在半道與冥光劍撞在了一起,氣浪翻湧。
“你忘了昌明是如何從你手中奪得天帝之位的嗎?”
冥光劍感受到了江月蘅的召喚,飛回江月蘅手中。落也殺氣漸盛,疾沖而至。遊青碧命在旦夕,江月蘅顧不得其他,施法布陣,将靈力灌入遊青碧體内,一掌劈開山澗,直直落了進去。
落也緊追而至,就在此時,一個巨大的聲音突然從遠處傳來。
無數的殊時鬼從栾海裡冒了出來,一個個伸出巨手,将上空盤旋着的怨靈捏得粉碎。落也回頭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喪家之犬一般,失去了剛才的氣勢。
沒有了怨靈,也沒有殊時鬼,他拿什麼去鬥?
落也轉身看了看山澗,那裡早就沒有了任何痕迹。
遊青碧突然睜開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擴散的瞳孔這才突然又聚攏成了一個黑點。她連着呼吸了好幾次,發覺江月蘅正抱着自己,藏身在一個洞穴之中,源源不斷的靈力正從江月蘅手心輸入她的身體。
她伸手碰到江月蘅的胸口,潮濕黏稠一片。她想起落也的那一箭,急忙問:“你沒事兒吧……”
江月蘅低垂着頭不說話,遊青碧隻看得到他緊皺的眉頭。
還沒來得及再問,江月蘅喉嚨裡突然發出了像野獸一般的低沉的嗡嗡之聲,随後,他緩緩擡起頭,近乎全黑的雙眼裡,反射出了遊青碧驚懼的臉。
遊青碧從未見過江月蘅如此模樣,即使她對冥界的王殘暴嗜血早有所聞,即使她見過他冷酷無情的樣子,此時依然覺得可怕至極。
江月蘅的嘴費力張開,低聲說了一個:“跑……”
跑?
遊青碧不明白,可眼前的江月蘅太恐怖了,她幾乎是本能地站起來,連滾帶爬地朝前跑。虛弱的身體讓她不斷跌倒,不斷站起來,她沖入亂草之中,雙手拼命撥開眼前障礙,任亂草如刀割一般劃破臉頰,朝着光亮處奔去。
可是,漸漸她的腳步就放緩了下來。她轉過頭,看向身後的暗處。
他受傷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他沒有舍棄自己,而自己卻舍棄了他。
遊青碧愣愣地站在原地,望向被自己一路踩踏出的路,那一端正凝聚着巨大的黑霧,吞噬着江月蘅和他周邊的一切。
遊青碧狠狠罵了自己一句白眼狼,然後原路朝回跑,眼看着江月蘅周身黑霧籠罩,魔障愈發濃重,前仆後繼地鑽入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在黑色的魔障之中不斷變化,最終變成了一個通體黑色長着翼手的怪物。
遊青碧還反應過來,怪物瞬間出現在自己面前,整個人就如小鳥一般被扼住了喉嚨一樣被他提了起來。
怪物站在她面前,雙眼盡黑,手中的冥光劍嗡嗡作響,無比亢奮。
遊青碧喘不過氣,眼睜睜看着怪物舉起了冥光劍,冥光劍高懸在遊青碧眼前,下一秒就要刺過來。
“殿……殿下……”她的聲音如蚊蟲般渺小,竭力伸出手,拍打着怪物的手臂。
怪物将她拉近了一些,劍身逼近,隻差好毫厘之間,遊青碧突然雙手緊緊地抱住了怪物的脖子。她将自己的臉緊緊貼在怪物耳邊,不停地叫着:“殿下,殿下。”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岸邊唯一的稻草,抱着即使被撕成碎片也不要松手的決心,緊緊地抱着怪物,在他身邊扯着嗓子喊:“你不要殺我,你不要殺我。”
“你好不容易改過自新,不要再犯錯了。咳咳……”
“你清醒一點啊!咳……我是遊青碧,不是壞人,是遊青碧啊!”
“殿下,江月蘅,咳……江月蘅……”
她咬緊了牙關,幾乎是用盡全力抱着江月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月蘅僵直的身體微微動了動。
“江月蘅?”遊青碧試探着,又喊了一聲。
他緊繃着的身體突然有了一絲的松動,緊扼着遊青碧的爪子也少了一些力氣。
“咳……咳……江月蘅……江月蘅……啊!!!”
江月蘅拉着遊青碧重重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