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裴拉得知東甯死在飛沙海,憤怒如狂風暴雨般席卷而來。
她雙目赤紅,如同燃燒的火焰,如一股無法抑制的狂潮,失去了理智,揮舞着手中的利刃,無情地斬殺了衆多無辜的海女。
海女們的驚恐與絕望在她眼前交織成一幅凄慘的畫面,鮮血染紅了碧藍的海水,哀嚎聲在海中回蕩。
就在這時,看守涯的神官突然大驚失色地跑過來,匍匐在地,幾乎是爬向利裴拉,哭道:“殿下,殿下,神器不見了,神器它不見了!”
無稽山上的鐘聲随之大鳴,低沉而悠揚的鐘聲在不斷回蕩,仿佛在訴說着即将到來的災難。
若樂面色凝重地踏入天帝的宮殿,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掩不住其中的緊迫:“四方神器一旦結合,将會喚醒沉睡已久的巨靈,其力量足以撼動三界,生靈塗炭!”
天帝聞言,臉色驟變,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卻還是抱着一絲希望道:“夢落花不是失蹤了嗎?”
“落也已經找到了夢落花。”若樂道,“它被桃佩上神藏在了遊青碧的身體裡,下了咒,最近才破咒拿到了夢落花。”
大殿之上,衆神都知道,這不僅僅是天界的危機,更是整個三界的浩劫。
天帝迅速下達命令,調集天界精銳,召集各方神靈,甚至連隐居多年的古老神祇也被請出山。
他看向面色慘白的利裴拉,厲聲道:“洱沋呢?到底在哪兒?”
涯失蹤的同時,洱沋也神秘失蹤了。
利裴拉在極度的痛苦與絕望中,不僅要面對失去女兒和神器的雙重打擊,還要面臨着神器是不是洱沋帶走的質疑。
她的腦海中不斷回蕩着洱沋溫和的嗓音,那曾經給予她無數安慰的聲音如今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突然覺得一切都是假象,仿佛被推向了無盡的黑暗深淵,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光芒。
此時的遊青碧滿心的歡喜,她朝思暮想的沈路回來了。
沈路将她抱在懷中,低聲解釋,聲音疲憊而嘶啞:“路上捉了個要犯,得先審一審,然後得換了官服進宮面聖。你先回去,我面聖後馬上就回來。”
隔着堅硬的護甲,遊青碧覺得異常寒冷,她渾身顫抖,強撐着擠出笑意,淚眼婆娑地點頭回:“我等你回來。”
她忍着寒意伸手摟住沈路,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時,她看清了牢籠裡的那個人。
即使身在牢籠有重兵監守,那人全身也綁着粗大的鎖鍊。半張臉隐于亂發之中,一雙眸子被火光映得發亮,正瞪大了眼盯着自己。
四目相對的瞬間,那人滿是血污的手猛然抓住牢籠,将臉貼在牢籠的兩根木樁前,對着遊青碧喊道:“遊青碧!遊青碧!遊青碧!”
遊青碧的内心劇烈翻湧起來,疑是自己聽錯了。她試圖靠近那囚犯,卻被沈路攔着,怒聲高喊:“管家,這麼冷的天,趕快送夫人回屋子裡去!”
遊青碧的目光依然落在那囚犯身上,她緊握着木樁的右手上,挂着一根早已看不出顔色的魚鍊串珠。
管家急忙上前,催促道:“夫人,随老奴回去吧,待将軍忙完手上的事,一定立刻就會回府來。”
遊登兒隻能眼見囚車中的人被堵住了嘴,嘴裡嗚咽着,随囚車離開,一雙眸子卻死死盯着她,滿是質疑、不解。
沈路親吻了遊青碧的臉頰,低聲道:“我很快就回來。”
然後飛身上馬,缰繩一勒,一行士兵便跟着他快步離去。
在管家的再三催促之下,姑姑裹着毯子将遊青碧擁着返回屋中,又用熱水反複擦拭她冰冷的雙手的臉頰,才讓她一身的寒氣漸漸散去。
聞着那股奇異的線香,她漸漸沉睡。
夢中,那關在囚車裡的人臉頰因肌肉的緊繃扭曲着,上面的每一條紋路掙紮着對她不斷喊:“遊青碧!遊青碧!遊青碧!”
是個女人嘶啞的聲音。
她手腕上的魚鍊不斷晃動着,發出“咚咚咚”的聲音,一下一下撞擊在她的胸口,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待到中午用膳,身邊的秀秀見夫人心緒不甯,有意想讓她開心起來,便道:“聽回來的人說,将軍虜獲了安燕一支精銳的部隊,七千多人就地斬殺,一個活口都沒留。天子高興,要在宮中設宴呢。”
遊青碧身子一僵,呼出的氣息中夾雜着渾濁與不安。
她放下手中碗筷問:“都……殺了?”
秀秀見遊青碧皺了眉,怕是自己說錯了話,立刻又道:“我也隻是聽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都殺了?
七千俘虜,就地斬殺,是怎樣一幅悲劇畫卷?
沈路不是這樣的人。
記憶裡的沈路是一個捕魚時連肚子裡有卵的魚也會放走的少年。
他的笑溫暖燦爛,笑聲清朗,如栖山的山間溪流,徐徐流淌。
可是現在的沈路,還有這偌大的将軍府,仿佛是虛構的世界,裡面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物既熟悉又陌生。
成為将軍的沈路,成為将軍夫人的自己,不再為自己捏緊被角的姑姑,不知道自己不喜歡吃酸棗的小啾,每日用線香讓自己沉睡的老婦,消失的栖山,再也回不去的小院……
還有誰,她忘了。
這幾年空白的記憶裡,她一定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那個囚車裡的女人為什麼會認識她,她手上的魚鍊為什麼自己會那麼熟悉。
想到這些,遊青碧頭痛欲裂。
姑姑和秀秀對她的照顧愈發細緻,連小啾都趕回了将軍府。
她愈發不安,隻覺身處幻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