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父王放手了？

覺得哪吒說的是對的？

他可以去找哪吒了？

一種巨大的驚喜充斥在身體裡。

不由自主地抱住父王，隻覺得父王是這天下第一好。

他也被父王抱住。

那一刻，幸福到達了頂峰。

他選擇離去，甚至來說都沒什麼猶豫。

父王帶着族人繼續離開。

他也往回遊去。

甚至來說，他還遊的很快。

希望盡快點亮哪吒眼中的光。

可就在要接近陳塘關之時，他見得相對較淺的海底上插着的天元鼎碎片，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遊過去，輕易地就将天元鼎的碎片拿起。

随手揚了揚，覆蓋在天元鼎碎片上的污泥，便通過海水散去。

他輕輕摩挲着這塊碎片。

隻覺得好不真實。

他們...把玉虛宮的鎮宮之寶炸了，真的沒事嗎？

玉虛宮不會問罪嗎？

師父...好像一直都沒有看到，是出事了嗎？

師伯他...

面對無量仙翁做的事，竟然讓其去給天尊道個歉就算完了？

玉虛宮真那麼随便？

無量仙翁真的被他們打了一頓嗎？

無量仙翁既然是天尊的大弟子，十二金仙之首，掌管玉虛宮，如此高的地位和權力，就連父王都這麼說。

那他和哪吒不就是逃犯麼？

真能毫無負擔地開始新的生活？

若他們是混元珠，那麼跟無量仙翁打一架，好像倒也沒什麼問題。

以前他們不也打過師父和師伯嗎？

但...

這樣一來，豈不是一切都亂套了？

假設父王的決定是隐居，但若真的這無量仙翁有那麼大的能量，他不就是這其中的籌碼？

哪吒毫不在意。

那其又是不是李大人的籌碼呢？

雖然這樣去猜想确實有些陰暗，可他們到底是誰，真的是一個很迷的問題。

就像之前，他竟然要用一個很别扭的理由留下哪吒。

可他們之間若作為敖丙和哪吒的話，其中恩恩怨怨，哪裡一句話能夠說的明白？

然而，作為混元珠的話，又好像他們呆在一起才是對的。

那種巨大的不舍，就應該來源于此處。

可正經八百的，他跟哪吒之間相處了多久？

縱然其間曆經生生死死。

可這一切不都是各種各樣的情勢所逼嗎？

再言，自本身被天雷毀了之後，他們實際上也是沾了混元珠和七彩寶蓮的光，否則早魂飛魄散了。

如此之下，好像他們是混元珠，也好像是他們自己。

可這一切又确實如此嗎？

師伯那個話，其實是徹底否定了敖丙的存在。

而且，他想，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師伯依舊淡定，甚至來說這些事對玉虛宮的影響不可謂不大，卻還無所謂的樣子。

師伯真的那麼心大嗎？

雖然師伯确實很樂天。

歸根到底，不還是打心底裡覺得，經過天雷，他們不是哪吒和敖丙，他們是經曆天雷淬煉之後的混元珠嗎？

混元珠是天尊的法寶。

這才應該是師伯淡定的底氣。

如此一來...豈不是父王早就失去了他嗎？

且說到底，藕粉縱使柔軟，縱使經過三昧真火，但他們目前的樣子都是經過飛天豬複刻出來的，真的是原本的他們嗎？

至少，在他的記憶裡，他的眉毛比現在要鋒利一些。

臉頰到下巴的位置也會瘦削一些。

如此一來，他還是他嗎？

實際的軀體通過藕粉塑造，但他們也應該不會再有變化。

初始藕粉的量隻有那麼多，怎麼可能可以支持他們長高長大？

他們其實，永遠被禁锢在了天雷的那天。

那是他們那活生生的生命最後的定格。

當哪吒暴走之後，竟然與被藕粉塑造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這...

父王說是，三昧真火補足了重塑軀體之時，欠缺的火候。

可再是欠缺了火候，能夠把一個不足他腰間的小孩直接抽條成一個比他高了一個頭還多的男子麼？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那不是哪吒。

那是魔丸的本體形态。

那是他千年前難以從身體裡摘除的部分。

所以，在面對這樣的‘哪吒’的時候，受到靈珠的影響，他才會覺得這樣的分别過于難受。

因為不是天尊，他們本就是無法分割的呀~

所以...

經過了三昧真火，是不是他也定型了？

靈珠就是這個模樣嗎？

一種難以呼吸的痛瞬間突襲了他。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隻能緊緊地握着那塊碎片，癱軟地坐在海底。

竟然...

敖丙早就不在了嗎？

可敖丙是父王...呃...不對，是東海龍王悉心養護了千年，才降生的啊~

出生在海底煉獄。

哪怕海底煉獄破破爛爛，但那是人家敖丙的家啊~

敖丙有父親，有師父，有族人。

但...靈珠沒有啊~

靈珠隻有魔丸。

東海龍王見得功力盡失的敖丙，慌亂得不像樣。

根本沒有一個帝王該有的樣子。

完全是一個心碎了的老父親。

是啊，親自見到養護了千年的孩子破碎成那個樣子，是個人也要心碎。

但這不是靈珠惹的禍嗎？

水淹陳塘關本就是在計劃内的事情，也确實是死四個人就能解決的事情，但就因為靈珠對魔丸的不舍，這才造成了敖丙的死亡。

龍身都不在了，又是什麼東海龍王的三太子呢？

他颠颠地狂放地笑。

不知道淚水有沒有和海水融為一體。

他隻知道，他是罪人，痛得不能呼吸。

不是說藕粉做的身體無骨無皮無筋，但為什麼每一寸都那麼痛呢？

饒是縮成一團，還是沒有辦法抵抗這樣深入靈魂的痛。

東海龍王是不是當初遠遠地看着，還以為那個搖搖欲墜的，就是其的敖丙？

所以才急赤白臉地要将這個快要碎的可憐娃娃抱進懷中？

生命那麼脆弱。

就在東海龍王那堅實的懷抱裡散去。

是不是後來東海龍王也發覺不對了？

所以...才恢複了一個帝王發号施令的樣子？

是不是敖丙就是東海龍王的掣肘？

所以，當發覺真的敖丙早已不在，東海龍王便能夠放棄所有，大開殺戒？

是他，殺了東海龍王的敖丙！！！

天元鼎中，紅色的霧氣彌漫。

是不是那時的東海龍王也魔怔了？

或者說傷心過度，思兒心切，才有那樣鮮活的表情？

之所以要幫忙打開鎖鍊，破開天元鼎，不就是最基本的求生欲嗎？

不就是靈珠才有這個力量嗎？

當他的頭枕在東海龍王的腿上時，東海龍王的目光好生平靜。

是不是當一切熱烈歸于沉寂，東海龍王終于意識到其已經是一個喪子的父親？

哪怕看着相似的面容，恐怕也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慰藉？

但這并不是真正的敖丙啊！

當他提出，要去跟哪吒告别，東海龍王也那麼淡定。

是不是覺得好歹靈珠是幫了大忙，否則大家都要變成丹藥，所以索性做個順水人情，就當做再做一會兒父慈子孝的夢？

當親眼見得他對哪吒，不，應該是對魔丸非常不舍，是不是還在心頭歎了口氣，看啊~糾纏了千年，哪裡舍得呢？

是不是好像不太耐煩了喊他走，也是在裝作他是敖丙呢？

是啊~

哪吒是敖丙的朋友。

朋友之間依依惜别，不是很正常的麼？

作為父親，當然理解，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才會喊敖丙走啊~

東海龍王到底在想些什麼？

就算是明知道，也要做戲嗎？

這就是帝王之心嗎？

在海中遊弋了那麼久，是不是東海龍王也在自欺欺人和無法自欺欺人之間反複橫跳呢？

至少他當真長得像敖丙，不是麼？

僅有的差别也隻是眉毛和側臉。

當發現，其确實是一個喪子的父親，再悲痛，以後龍族獲得自由，其還可以有子嗣，是不是相對龍族長久的壽命而言，這隻是一個很小的插曲，所以何必作繭自縛呢？

當想通了一切，且其身後的也不是敖丙，所以終于做下了決定？

在說話之前，還特意喊了——敖丙。

是不是在帝王心術之下，覺得很多事還是冠冕堂皇些好，這才...

還特意喊一下，恐怕是給他這個死皮賴臉的留個面子吧？

其以前讓敖丙肩負了太多的期望...

以前！

不就是指的那三年時間嗎？

這愧疚的，也不是對靈珠啊！

太多的期望...

是啊~

人家敖丙是要封神登天解救族人的，那不是天大的期望嗎？

但卻被靈珠這個蠢貨給毀了呀！

對不起敖丙...

一個做帝王的，哪裡能夠承認有錯？

帝王之言，一言而九鼎。

就像天尊一般。

開口便是天道輪轉的金言。

當真錯了，也必須是對的。

哪怕後來運用無數的補救手段。

尤其，還是當着全體龍族的面。

除非，在這個時候，東海龍王是對已經死了的敖丙說的。

因為無論什麼時候，亡者最大。

且作為龍王的三太子死于天雷，敖丙也擔得起龍王一句道歉。

畢竟，敖丙都才龍族的0.03歲。

畢竟，當父親的角色與王的角色重合之時，總有取舍，不是麼？

看呐！

這話，東海龍王都不願意看着他說。

難道不是已經徹底死心了麼？

隻想用經驗，謀個幸福...

可所謂的經驗又是什麼呢？

封神登天？

但東海龍王的戰力如此可觀，早些時候直接投靠玉虛宮門下，天尊會拒絕嗎？

他還是混元珠的時候就知道，碧遊宮一天到晚就在那兒瞎嚷嚷。

顯然的，就是看不慣玉虛宮。

想要挑戰玉虛宮的地位。

畢竟其門客衆多。

也不是沒有實力。

更何況，老祖他對碧遊宮的主人——通天教主也是相當疼寵的。

給了不少好寶貝。

那玉虛宮的珍寶庫中，之所以有那麼多寶貝，實則還是因天尊他的前身是盤古大神，才自帶了無數的先天至寶。否則，在這法寶的較量上，恐怕都要遜色于碧遊宮了。

碧遊宮那邊，主要收妖族為徒。

妖族諸如像東海龍王這類的，估摸着碧遊宮得奉為座上賓。

但顯然的，碧遊宮有教無類，也有些臭魚爛蝦。

反而拖後腿。

玉虛宮這邊麼，天尊他對身份地位能力相當的看重。

認為有身份的，才會有相應的修養。

認為有地位的，才會有相應的資源。

認為有能力的，才會有相應的慧根。

這樣培養起來的人，那才是個頂個兒的厲害。

東海龍王甚至包括整個龍族，都完全符合條件。

龍族是妖，也沒什麼問題。

申公豹不就是妖嗎？

鹿童他們不就是妖嗎？

所以，這兜兜轉轉的，又是在做什麼呢？

難道是籌碼沒談好麼？

既然東海龍王對敖丙的期望是封神登天，那麼千年前跟天尊談一把，不就是分分鐘的事兒嗎？

何必費這個老鼻子的勁兒？

想不通。

現在看來，父輩的經驗畢竟是過往，未必全對...

可回到最初的問題上來說，這就是一個投靠陣營的問題。

難道是在最初的時候陣營投靠錯了？

東海龍王讓敖丙認申公豹做師父。

申公豹是天尊的弟子。

好像是這樣啊~

但依着敖丙本身的能力而言，這個籌碼說到底确實弱了很多。

還不如東海龍王直接去找天尊呢~

你的路還需你去闖，今後，忠于自己内心的選擇吧...

這不就是徹底确定了敖丙是敖丙，靈珠是靈珠嗎？

靈珠才會和魔丸在一起啊~

敖丙是會舍不得哪吒，但更清楚其是東海龍王的三太子，是在族人的注視下出生，肩負龍族複興之責。

至少作為靈珠，他對敖丙是了解的。

畢竟，那般夙興夜寐嘔心瀝血，也根本不是個會為私情就忘記使命的人。

且敖丙很冷靜。

不僅僅是因為本身性情的冷靜，也是申公豹這個師父的日夜教導讓其冷靜。

否則哪能在打架的時候，能夠極為迅速的做出戰略決策？

他深沉地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海水多了多少。

會不會引發漲潮。

輕輕放下那一片天元鼎的碎片，搓了一把臉。

既然是他殺死了東海龍王的三太子，天尊也曾教導善因善果，那麼他就留在東海龍王身邊贖罪吧~

東海龍王是個相當優秀的帝王。

哪怕是捧場做戲，哪怕是自欺欺人，不也算是一種補償嗎？

再說，他是靈珠。

曾經是混元珠。

被天尊引導教化。

此次，便幫着東海龍王站在玉虛宮這邊吧~

碧遊宮再能折騰，哪裡算計得過天尊呢？

開什麼玩笑~

他繼續往陳塘關遊去。

上了岸，伸了個懶腰。

低下頭，看着水中的那張臉。

輕輕摸過眉毛，側臉。

自嘲地笑笑。

斂了情緒。

往李府那邊而去。

果然...

哪吒還在那裡。

隻是應該都已經熱血涼透了吧~

都在往回走了。

好像還有些傷心。

果然，哪吒成了魔丸。

否則，就那個炮仗脾氣，估摸着當時跟東海龍王打上一架，都要強留他。

他一步一步往魔丸的方向走去。

确實是越來越親切，越來越舒服。

仿佛他們天生就該呆在一起。

魔丸聽見腳步聲，停下腳步。

估計是有點不敢相信吧~

因為敖丙就在哪吒面前，很确認的是還會在父親懷裡哭唧唧的，爹寶兒啊~

爹寶兒當然隻會聽爹的話。

更何況，相對于龍族那長久的壽命而言，三年時間，敖丙還是個嬰兒。

他在魔丸身後五步遠停下。

看着夕陽将那身碎布印染。

魔丸估計是哭過。

竟一抹鼻子，還傲嬌地講，就知道他會回來。

他怔愣了一瞬。

所以，就連魔丸都非常确定，他是靈珠咯？

因為魔丸和靈珠本來就該呆在一起啊！

隻是，他還想聽聽魔丸怎麼說。

于是，他問，為什麼。

魔丸說，因為他們都還正年輕。

他腦中忽而突突突地劇痛。

這...

他們都還正年輕？

誰正年輕？

到底是哪吒和敖丙？

還是終于見得天光的魔丸和靈珠？

一瞬之間，他感到天旋地轉。

卻還強撐鎮定。

魔丸轉過身來，走到他身邊。

面向那一望無際的大海。

大戰過後，整個陳塘關一片廢墟。

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能夠看的，恐怕也隻有海了。

可...海有什麼好看的？

他天天都住在裡面啊~

猛然一怔。

他轉過身，與哪吒并肩而立。

和父王一樣，兩手背在身後，望着那片海，淡定地說出決定——哪吒，請原諒我不能再與你同行。天元鼎一事蹊跷無數，我自然也不相信事情有那麼簡單。但我是靈珠，在天尊手中被煉化。天尊也希望師父或者師伯将靈珠培育成才。我還有價值。這是我保全龍族的籌碼。父王決定隐居，自然是希望避其鋒芒，韬光養晦。我作為龍族的三太子，作為東海龍王的三太子，對我的族人，對我的父王，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現在正值百廢待興之際，我更不能讓父王一人操勞，袖手旁觀。此番，我确實舍不下我們之間的情誼。這才禀告父王，希望再與你見上一面。父王在，有些話，的确不好說。我現在也可以很坦誠地講，你是我的朋友，但我更是龍族之子，我有我的使命。

轉過身，對着哪吒的側身，端起揖禮：抱歉。

哪吒估計應該是有預計，但預計并不多。

明顯地愣了一愣。

和父王一樣，大方放手。

瞧着哪吒那樣，他真的覺得，殷夫人的死，确實給了哪吒極大的震撼。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啊~

哪吒确實長大了，成熟了。

他也放心了。

否則，以前的時候，總是他在擔心着這個炮仗。

他仔細看了看哪吒那張臉，最後還是與哪吒擁抱了一個，才入海離去。

果然還是海水最撫龍心。

他在海中暢快遊弋。

甚至索性化作龍身，打了個滾兒。

舒服極了。

人身，其實真的沒有龍身那麼舒服。

遊着遊着...

很尴尬的，他迷路了。

左右看看，這路好像是對的。

但怎麼總感覺在海裡打轉轉呢？

再試了試。

但...

完蛋了。

他真的迷路了。

找不到大軍遊哪兒去了，還本身就迷路了。

這可把他給急壞了。

到處遊，到處遊，都覺得不對。

忽然想起，他和父王命脈相連，應該順着父王的氣息去找啊~

幸好父王一直都是龍身，這樣找尋同類可方便得多了。

他就凝神感覺這海中的氣息。

但因為應該父王他們已經離開很久了，所以一點都找不到氣息。

他頓時感到十分的崩潰。

後來想了想，哪吒送他地圖的時候，那個靈魂畫風，就覺得或許很多事就應該是根植在靈魂中的，何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