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跑去禦花園的水晶亭裡凹造型。
肯定不能顯得他有多高興。
甚至要問罪。
這小渾蛋以前瘋成那個樣子。
都還記得他是父王。
現在正常了,不瘋了,就忘完了。
可惡~~~
跑出去那麼久,就沒有一次用海螺給他報個平安什麼的。
果然是沒心沒肺的小渾蛋~
敖光是真拿了一卷竹簡在亭子裡看,還特意看過,有沒有拿反。
以手支頭,靠着桌子。
真掉進了黃金屋。
明明白白的,就是你父王天天都過得很好,你這小渾蛋回不回來無所謂。
然而,有多思念入骨,大概隻有這座水晶宮知道。
進了禦花園,摩昂遠遠地就看到敖光竟然在水晶亭裡看竹簡。
再一看那造型。
絕對的翩翩風流客。
白色的小立領兼交領裡衣,開合到鎖骨下側三指。
淡金色的中衣。
應該是沒有蔽膝的長衫。
最外面是極為貴氣的深紫色抱肩外衫。
帥氣,貴氣,仙氣,占了一個全。
絲絹質地,柔和了敖光本就硬朗的線條。
簡直天選帥龍。
他猜,腰帶應該是深紫色的寬腰帶。
有兩條濃豔的明黃色壓線。
再是帝王綠的九龍抱日腰牌。
還要再墜上幾個淺淡青色的水晶佩。
顯得華貴,但又帶着一些些成熟男人的書卷氣。
摩昂隻覺得他的後頸麻麻的。
作為一條雄龍,看着這樣一條雄龍,真的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因為敖光是族長,本來就壓他們這些雄龍一頭。
再這麼一搞,那就是徹底碾壓。
敖丙的眼睛要再往其他地方看,隻能證明一點,這小龍崽子根本還沒長大,感受不到雄龍的那種氣場。
摩昂從來沒有什麼時候,有那麼想念西海。
他真覺得敖光的氣場過于強大,他不僅僅後頸是麻的,心口也是蘇的。
真有那種恨不得趕緊跪下去,求族長垂憐的沖動。
敖丙當然也看到了敖光。
隻是覺得父王好好看。
摩昂教的那些東西,這會兒隻能濃縮成好看。
摩昂瞥了眼敖丙。
在心頭暗暗翻了個白眼。
不說了!
肯定沒長大~
光知道好看,不知道這是在吸引伴侶~
白教了~
龍族跟孔雀鳳凰都一樣。
雌性再漂亮,也不會有雄性那麼漂亮。
雄性吸引伴侶,就靠面皮~~~
但凡這些族群的雄性,恨不得開屏,那就是求偶。
天呐!
就他大伯這麼幹,大概是要遭抛媚眼給倒瞎不瞎的看了~
兩人來到亭外見禮。
“見過父王。”
“見過大伯。”
敖光循聲而望,眼中有着極為清淡的驚訝。
放下竹簡。
站起身來。
往兩人這處而來。
方步走着。
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後,走到台階邊停下:“最近這些日子,可是玩得高興?”
摩昂腦中瘋狂叫嚣。
大伯,别再散發你的魅力了~
侄兒要受不了了~
再說,咱也沒必要裝到這個地步好不好?
你一軍營出身的,早年帶着兵匪之氣,後面又磋磨成王霸之氣的,走方步,不覺得難受麼?
那是書香門閥世家才這麼走的。
而且,龍這麼走,不覺得别扭?
平時那麼噔噔噔的走,就挺好。
還學起那些人族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後,專門選的這種喇叭狀,幾近墜地長袖。
不覺得難受嗎?
難道不是铠甲或者平常的衮冕更舒服些嗎?
哪怕戴那個有珠簾的冠冕呢?
嗯?
難得哈~
還記得束發了~
您老人家有多久沒束過發了?
喲~
挺好,選了個不顯眼的淡色藍紫色發冠~
還是水晶透明的。
顯得您老人家的頭發極好呗~
總之,這會兒摩昂一句話都不想說。
而且,也怕再說話,要遭這聲音都給變了。
敖丙擡起頭,笑得超甜:“嗯~很高興~摩昂哥帶着我走了很多地方呢~紅塵真的很好玩~”
敖光心口發悶。
所以,這就是你樂不思蜀的原因?!
突然,敖光雙手都背在身後,微眯着眼,眉毛壓低。
敖丙一腦門子問号。
他這話說錯了?
敖丙不懂,但摩昂懂。
這是龍王發現有人觊觎其的東西了。
最近這段時間,為了給敖丙安神,他催動了多少他的苦艾雪松香,隻有他自己知道。
甚至是到了經常都沒什麼精力和脖子兩側的香腺都一抽一抽地痛的地步。
這麼搞,敖丙都快拿給他淹入味了。
這都已經劃了勢力範圍了,不這麼突然就生氣了,才怪。
摩昂定了定心神,擡手一揖:“最近這段時日,丙兒認床。”
敖丙轉頭看向摩昂。
懵了。
他什麼時候認床了,他怎麼不知道?
敖光壓低的眉毛慢慢恢複正常:“你母王傳信,想你了。”
摩昂也慢慢感到壓迫感減輕。
但在心底裡卻忍不住撇了撇嘴。
用完就扔,很好~
這種情況,當然是笑眯眯的,一别兩寬:“侄兒拜别。”
言罷,後退三步,轉身離去。
小小呼出一口氣。
正好。
他也把任務完成,小鬼送回家,就可以回西海去找太醫看看了。
不僅僅是香腺的問題,他這兩脅至胸骨脹痛的問題自出現之後,就沒有好過。
每晚醜時更是疼得厲害。
每天正午的時候,則是那種隐隐作痛。
晚上醜時,敖丙都已經睡着了,
疼了,他也隻能用手臂夾着兩脅。
不敢呼出聲,不敢亂動。
他怕打擾敖丙。
正午之時,不像醜時疼得那麼厲害,卻像是用那種悶錘,極有節奏地一錘一錘砸。
骨頭不會碎。
但卻像是将五髒六腑擠壓。
甚至有些時候,他的尖牙會滲出一點點膽汁來。
嘴裡也有苦味。
總之是十分的難受。
他可得趕個快。
不想小病拖成大病。
敖光淡淡地瞥了一眼這還在發懵的小渾蛋,郁悶:“一路風塵,不去洗洗嗎?”
敖丙卻在這時問道:“不是,我什麼時候有認床的毛病我自己怎麼不知道?還有摩昂哥就這麼走了嗎?都不陪我再玩玩嗎?”
又看向敖光:“父王這是嫌我了嗎?我每天都洗過了啊~雖然人族的浴桶沒那麼大,但都有洗啊~”
敖光看着那樣一雙澄澈的眼睛,心頭暗想,所以這是靈珠的力量消退,連帶着之前所有的‘超乎尋常的智慧’都給消退了?
這樣的想法,多像一個孩子想的。
沒人陪着玩兒了。
每天都洗香香,你怎麼還嫌棄呢?
所以...甚至連氣味都感覺不到了嗎?
這麼一身都要腌入味的苦艾雪松香,就一點都聞不到嗎?
尾巴都纏了。
還沾染着其他龍的味道,這不像大豬蹄子?
是不是...
敖光突然有些不敢想下去。
但現在,他也維持不了這個優雅了。
這個味道太刺鼻了。
一步跨下三階台階,牽過敖丙的手,就往浴池走:“這裡是東海,不是紅塵。不要把紅塵的味道帶回來。”
敖丙歪了歪頭,不明白。
但父王喊洗,就洗嘛~
捏捏與敖光牽着的手:“那父王陪我一起嗎?最近都是摩昂哥陪我一起的~兩個人一起洗,才有意思~可以聊天,也可以相互搓背~就不會那麼無聊了~”
敖光額間青筋微微凸顯。
所以,你倆還幹過什麼?!
穩了穩情緒,敖光覺得,他不該這麼去想。
這還是一條沒有成年的小龍,才零點三歲。
喜歡跟着哥哥玩,有什麼錯?
難道要像之前那樣,什麼都不配得到才好?
深沉吐息了一次,敖光将聲音稍稍放柔:“嗯~陪你一起~”
敖丙肉眼可見地感到開心。
帶着人來到浴池,敖光讓敖丙先下去,他去拿衣服。
敖丙趕緊叮囑一句:“父王,不要上次那種~還不如不穿啊~”
敖光不置可否。
敖丙一把抱住敖光的腰,可憐兮兮地央求:“父王~~~”
對此,敖光隻能捏了捏最近這段日子都被喂胖了的小臉兒:“好~等什麼時候丙兒想通了,父王再拿~”
敖丙繼續哼哼:“你也不能穿成那樣~你是我的,不給人看~”
敖光一愣。
這...
什麼時候他就被劃進了丙兒的勢力範圍?
還這麼霸道?
不過...
好像丙兒霸道點才對啊~
丙兒是繼承了他最純正血統的小龍啊~
敖光輕笑,刮了刮小龍的鼻梁:“好~父王也隻給丙兒一個看~在床上的時候~”
敖丙一拳給敖光肩頭砸過去:“父王!”
敖光将小龍摟住,溫柔得要命:“好了好了~父王錯了~”
敖丙滿足地蹭了蹭,覺得果然還是父王懷裡最舒服啊~
摩昂哥,太瘦了點~
***
摩昂利用裂空爪迅速前往西海的太醫院。
但都還沒到首席——章太醫那裡,就給一把撐住回廊的柱子,感到胸悶難耐。
面色也跟着在泛青。
當即是撐住一口氣,迅速趕往章太醫的房間。
再沒禮數,一把推開門。
還把章太醫給吓了一跳:“哎喲~殿下,你這是怎麼了?”
連忙迎上來,趕緊給扶住。
摩昂臉色更加難看:“就心口悶痛。”
章太醫扶着摩昂走去房間屏風之後的診室,讓人半躺在卧榻之上。
暫且先給摩昂揉按鸠尾穴,緩解胸悶。
待得摩昂緩過氣來,便暫且口頭問診,讓摩昂稍微歇歇。
之後再看診。
章太醫摸着脈,面色愈發古怪。
摩昂還以為他得了什麼絕症呢:“章老,本宮這是怎麼了?可是什麼不治之症?”
章太醫再瞧了一次摩昂的面色:“敢問最近這段時日殿下在哪兒?”
摩昂暗想,難道跟在紅塵有關系嗎?
但以他功力,應該沒什麼問題。
就是香腺有點痛而已。
當然也老實答道:“帶着丙兒去紅塵玩了一遭。”
章太醫一怔,歎了口氣:“殿下,世子修煉冰系功夫,若再與人親近,沒個強硬的身體,特别容易郁結血脈。最近殿下的心情也一直沉郁,強撐着笑,加重情況。這是肝郁又逢血瘀,麻煩呐~”
摩昂一想。
的确,最近這些時日,他滿腦子裡都是敖丙的經曆,都是那些陰謀,都是那些陰謀帶來的震撼。
他還要強撐着開導。
确實...
就連甜食都化解不了那種陰霾。
摩昂擡起眼:“的确,本宮吃了許多甜食都無法緩解。”
眉眼間泛着擔憂:“那香腺呢?應該不會也有什麼問題吧?”
章太醫捋了捋胡子,仿佛那胡子都在替他感到頭痛:“甜食就是肝郁之後身體做出的抵抗。但這又是血瘀的誘因。因果疊加,相互交纏,頗為麻煩。香腺與肝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經過治療,老臣也無法肯定,殿下的香腺是否還能再用。”
摩昂心下暗道,他這可是賠大發了~
無法,也隻得認命。
總比大伯發瘋來的好吧~
摩昂朝章太醫道:“本宮遵照醫囑。”
章太醫斂着眉,目露擔憂:“殿下,别撐了~再撐,可能會藥石罔顧。”
摩昂懵了。
這是...
章太醫搖搖頭:“殿下,别笑了~别再笑了~這不是你在開心。這是你在讓人放心。繼續笑下去,就會騙過你的腦子,認為你确實很開心。但卻是病入膏肓的征兆。”
摩昂摸上他的臉,他剛剛笑了嗎?
章太醫頓覺頭痛。
這到底是欺騙了自己多久?
竟然恍惚成這樣?
不得已,章太醫決定,還是先讓人吃一份三劑‘逍遙散’下去。
要不真要出問題了。
立刻給摩昂備藥,将藥端進房間時,摩昂卻已經睡着了。
隻是眼角有明顯的不斷在刷新的淚痕。
章太醫一瞧,不敢怠慢,趕緊就給找人将摩昂送去東宮寝殿,又找人去通知敖閏。
事情這麼嚴重,是得通知父母。
跟章太醫簡單交流了幾句摩昂的情況,敖閏立刻安排太醫院這邊盡快制藥,她先去看看摩昂。
來到寝殿,宮人早就給摩昂換了身寬松的裡衣。
摩昂埋在被子裡。
幽藍色的裡衣,顯得那蒼白的臉甚至有點像個幽魂。
敖閏放輕了腳步,來到床邊坐下,輕輕撫上摩昂的頭頂。
頭發依舊是松軟的。
卻像是萬千煩惱正勾纏着她的手指。
這近二十天的時間,摩昂到底經曆了什麼?
怎麼瘦了那麼多?
這孩子...
宮人送來湯藥。
敖閏暫且收回手,讓宮人把摩昂扶起來,她喊醒摩昂,再把藥給喂下。
但藥好難喝。
摩昂一口都喝不下去。
渾身都在抗拒。
敖閏也不為難,暫且罷手,讓宮人送點‘三花糖’來。
一聽到糖,摩昂的眼睛很快地亮了一下,但光又迅速暗淡下去。
敖閏按按摩昂的手背:“兒啊,那是母王平時用來消遣的~你害怕長胖,母王更怕~”
發覺母王是為了逗他,摩昂的嘴角在要擡和不擡之間反複橫跳。
就好像都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才好。
敖閏不多言。
等着宮人送上,這才從托盤中取過一個,剝開糖紙,遞到摩昂嘴邊。
‘三花糖’的蜜香撲面而來。
很誘人。
摩昂一口咬下。
甜味。
花香味。
就在口中彌漫。
一塊糖還沒有吃完,摩昂就又拿了一塊。
敖閏也不苛責,摩昂想吃就吃。
直到第五塊,摩昂眉間的陰郁才好像散去。
但眼睛還是盯着空了的盤子。
敖閏笑笑:“喜歡吃,母王待會兒就去給你做~”
嘴裡還有糖,摩昂隻能點點頭。
敖閏揮揮手,讓宮人退下。
後給摩昂攏了攏靠枕,扶着摩昂靠着。
就在摩昂身邊,細長的手按住摩昂相對膚色深一些也更寬厚一些的手,放柔了聲音:“摩昂,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病得那麼重?章太醫都快把胡子揪掉了~”
頓時,摩昂嘴裡的糖也不甜了,不香了。
想要吐掉,又覺得不好。
隻能一口吞下。
低着頭。
幾乎整張臉都埋在陰影裡。
瞧摩昂的情緒很不對,敖閏暫且沒有動作。
她的陪伴,才是摩昂說話的勇氣。
很久,摩昂才懶懶地背過身去,不讓敖閏看見他的臉:“...母王,大伯太狠了,兒臣承受不了這樣的帝心如淵。他...還有心嗎?真有心能夠對丙兒做出那樣的事?還要讓丙兒予取予求?”
敖閏聽罷,目光也變得複雜。
摩昂的情況,顯然是已經通過最近矯正丙兒的靈珠特質,推測到了很多事情。
又為了安撫丙兒,使勁用香腺。
幾相疊加,胸中淤血凝結。
沒出事,才怪。
敖閏拉過摩昂的手,将摩昂的手放在掌心裡:“無論他是否有心,你都是母王的心肝寶貝。”
摩昂蝴蝶骨顫顫。
濁淚滾落。
撲進敖閏的懷裡,哪怕敖閏穿着細鱗甲,摩昂也覺得這是暖乎的。
敖閏輕輕梳理着摩昂的三千煩惱絲。
仿佛也在将憂愁給摩昂梳理掉。
淚水收勢,摩昂緩緩爬起來,卻不敢看向敖閏:“母王,是不是覺得兒臣很沒用?作為一個成年男子,居然會無用到這個地步?給丙兒解開枷鎖,卻把這個枷鎖架在了自己頭上?”
敖閏認真地看着摩昂:“母王從不認為你沒用。你是母王一手教出來的,母王知道你有多優秀。誰說成年男子就要堅剛不可奪其志?你很堅強,你是母王的好兒郎。不可自輕自賤。有什麼問題,我們說出來,解決了就好。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無法解決的。丙兒尚有心結,你能夠想辦法解開,已經很了不起了。我們都知道丙兒的心結有哪些。你沒有把丙兒的枷鎖戴在身上。你隻是同情丙兒的遭遇,為丙兒感到不公,為丙兒鳴不平。”
雙手按住摩昂的肩:“好孩子,我們先好好喝藥,把病治好了,再說其他~”
招來宮人,送上湯藥。
敖閏親自喂給摩昂服用。
又将人按在床上,給掖好被子。
還就坐在床邊,給摩昂哼上幾曲悠長的小調助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