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夜間,水母就會從珊瑚的縫隙中鑽出,仿佛倒置的鵝毛大雪。
敖丙瞧見那些頗似飛雪般的水母,主動松開敖光的手,湊上前去。
也不抓,就是用手指戳戳這個,又點點那個。
就像個好奇的孩童,對一切未知都充滿了興趣。
敖光抱臂看着小龍身姿輕盈地遊弋,暗暗想着,他的兒就應該是這樣。
天天吃熟食,不覺得難受?不覺得奇怪嗎?
隻是化為人形,并不是人啊~
他們龍,作為生物鍊的頂尖,是雜食的。
隻是生活在海中,更加偏向海中的東西。
看今天那樣,丙兒是最近都在吃海鮮,這才臉都圓了?
那個手感...好像還不錯。
看起來,申公豹是把孩子給養歪了。
一直都吃不合适的東西,怎麼能夠茁壯成長呢?
敖光在這裡神遊天外。
敖丙卻在一邊暢快遊弋。
就像他躲着海夜叉的泡泡一樣。
想起被海夜叉的鼻涕糊臉的經曆,敖丙撇了撇嘴,太那個啥了。
随着越來越多的水母出來,此處更漂亮了些。
敖丙稍微遊遠一點,讓這些水母成為屏風,他透過屏風去看父王。
黑色紅滾邊的裡衣,就是他們沐浴過後換上的。
此番,外間隻套了一層白色珠光的長衫。
長衫上,有着栀子花紋的銀色平繡。
黑色的細腰帶上,還戴着一塊帝王綠的翡翠。
似乎是金烏紋。
父王哪怕是穿的那麼簡單,也好帥氣啊~
比回來的時候看着好多了。
總之,他看到父王那恨不得通身貴氣美豔,再恨不得墜滿寶石的樣子,真有點擔心父王會被搶走。
還是樸素些好。
父王本來就長得很好看了。
再那麼打扮,他就要失去父王了。
這些水母...
他記得,好像寝殿裡,那張紫玉珊瑚床前,是沒有珠簾的吧?
若是能夠在那裡挂上一面珠簾,是不是窗外更深露重?
珠玉解我情衷。
千絲柔情深種。
相識。
相知。
他與父王共此一簾幽夢?
想着想着,敖丙的那雙眼漸染着情絲,漸漸地耳朵也微微搭下,卻已經通紅。
大概光影迷幻。
亮點斑駁。
珠玉清脆。
喘息深重。
低低淺淺的龍吟,此起彼伏。
敖丙一驚。
天呐!
他在想些什麼?
果然是拿給摩昂哥給帶壞了麼?
哎呀~
雖然親都親了,但...那個...就真的不好意思啊~
而且,就父王那樣,應該能夠把他給直接釘在紫玉珊瑚床上。
哎呀~
敖丙覺得,他一定不能讓父王知道他在想什麼。
否則,聽摩昂哥的意思,他應該會三天都下不了床。
這也太恐怖了些。
深呼吸一次,敖丙一把沖過去,直接抱住敖光。
下巴就搭在敖光肩上,腿也盤在敖光腰間。
絕不能讓父王看見他那個想入非非的樣子!
軟軟地哼唧:“父王,我們回去吧~丙兒累了~要...父王抱回去~”
敖光當然不會拒絕小龍的投懷送抱。
将人抱好,真就這樣走回去。
敖丙發現,他好像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這...
哎呀~
拿給别人看到,就...真的不好啊~
但...也比讓父王知道他在想什麼好~
果然是...無事就要生非嗎?
不過,他不會無聊了。
他要做一面珠簾,挂在寝殿。
他要和父王做追捕光與影的遊戲。
笑倒在紫玉珊瑚床上。
他們還有千秋萬世。
摩昂哥說的對,龍的壽命那麼長,一時昏昏糊糊沒關系,但不能一直昏昏糊糊下去。
父王是他想要抓住的,就不能放手,也不能讓父王放手。
父王就是太被動了。
左一次放手,右一次放手。
真的很讓他火大!
哪有這樣,競争都沒開始就退賽的?
那還打扮得那麼漂亮幹嘛?
是不是有想法?
哼!
誰要有想法,他就給誰爆頭!
休想染指父王一點點!
敖光看着略過去的一盞盞燈,暗暗想着這個味道的事情,他應該怎麼跟丙兒去說。
可能在丙兒的眼裡,依照丙兒的年紀而言,那就是個好聞的味道。
腌入味了,也沒關系。
過一段時間會散掉的。
但他們這尾巴也纏了,親也親了那麼多次了,這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摩昂也應該教過。
怎麼...
敖光心頭隐約有些疑慮。
回到宮中,敖光将人抱着去了一露天的大池邊。
此處,是淺藍色琉璃做的遊泳池。
可以暢快遊弋。
且邊上還有墨玉做的搓澡台。
這樣,他就可以把丙兒放在搓澡台上,用‘靈澤皂’給人抹上一遍,再沖一下,就行了。
總之,那個味道要在他的床上留下來,他大概想把床都給一刀劈了。
丙兒還小,香腺有是有,味道會很淡很淡,根本聞不出來。
要到龍族五歲以後,香腺才會長粗,正常散出味道。
丙兒和他的味道應該是一樣的——沉水龍涎香。
隻是...這樣,他豈不是咬脖子會白咬咯?
那就不咬算了。
那也很疼。
敖光将人放在搓澡台上,後退一些,伸手就要給人解開腰帶。
敖丙懵了。
這什麼情況?
玩露天嗎?
别!
趕緊按住敖光的手:“父王~别~這是在外面~”
說着說着,竟還兩頰含粉。
敖丙當然不想暴露他的想入非非。
但肯定屬于體嫌口正直。
一句話,成功暴露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敖光也懵了一下。
丙兒想到哪兒去了?
這是...
哎呀~
摩昂真的把小家夥兒給教壞了~
什麼跟什麼啊~
隻好解釋一下:“這是帶你來搓澡的...”
敖光還沒解釋完,就被敖丙搶白:“父王,我不是已經洗過了嗎?我們不是一起洗的嗎?你不是嫌我嗎?我都跟你一起洗過了,你怎麼還要我再洗?那個浴湯的味道濃得我現在渾身都是一股那個馥郁的味道,都快變皇妃了~這一天洗三次,是要上鍋蒸了嗎?我不洗了~父王,你再有潔癖,也不能這樣~”
敖光頓時被抵得啞口無言。
但這不是潔癖的問題。
他是有潔癖,但又不是針對這個事情的。
敖光正欲再開口解釋,敖丙卻不想理人了,準備跳下來就走。
當真再洗,他連龍皮都要洗掉了。
他還記得,泡湯浴要結束的時候,父王竟然抱着他親,直接給整個沉入深水區的水下。
過于刺激。
龍當然不怕水。
但那個味道過于濃郁。
他是嗆了好幾口的。
他那個時候,甚至到了現在,頭發絲都是那個非常濃郁的花香味。
他覺得,他要在水面上,估計都要遭被蝴蝶給圍攻了。
幸好在水下。
兩個大男人,渾身花香?
這也...
一萬個拒絕!
然而,敖丙想得好,能夠跑掉。
卻拿給忽然反應過來的敖光給直接壓在了搓澡台上。
敖光湊近敖丙的耳邊,說得清楚明白:“這澡,你今天搓也得搓,不搓也得搓。本王不喜歡侄兒的味道。”
敖丙郁悶:“我現在滿身都是花香,一點都沒有摩昂哥的苦味啊~父王,你不要無理取鬧啊~我還沒講你穿得花枝招展的,是想開後宮呢!你還先嫌棄起來了!”
說罷,雙手就要摸上敖光的臂膀,将人給推開。
然而,敖光隻是極為低沉地道:“在這外面,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
敖丙喉間一滞。
流氓啊!
就要動手捶人,卻拿給敖光抓住小爪子,摁在腦袋旁邊。
敖光稍微退開一些,又貼着敖丙吻起來。
藍莓小蛋糕今天這是放了蛋黃心兒?還是放了陳醋心兒呢?
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真壞啊~
親夠了那張壞嘴,又嘬一口現在有肉的臉蛋兒,再貼着敖丙的脖子壞心地撮一串紅印。
在香腺的位置,故意停留。
這也是龍比較敏感的位置。
隻是,确實怎麼嘬,都沒味道。
敖丙現在是徹底變成一條隻會喘息的面條兒。
父王好壞!
将藍莓小蛋糕吸溜得軟趴趴的,才好為所欲為啊~
最終,敖丙還是被迫搓了澡。
還被敖光伸手摸了摸竟然還圓潤起來的小屁屁。
敖丙真覺得快羞死了。
敖光橫抱着現在毫無别人味道的敖丙,頓覺世界果然美好。
敖丙軟乎乎地抓着敖光的衣服,腦子裡轉悠着他明天該怎麼見人。
果然他是屬于有先見之明,還是他的師父有先見之明,讓他穿高領衫?
滿脖子都是印子,也隻能穿高領衫了啊~
拿給别人看到...
他還不如一頭撞死好了~
敖光将人放在他的床上,敖丙都還在計較高領衫的事情。
敖光輕輕點點敖丙的鼻尖兒:“在想什麼?”
敖丙後知後覺。
嗯?
這是水晶宮的寝殿?
嗯!
很好!
他來了,誰也别想再碰這張床一下!!!
敖丙仰躺着,看着撐在他上方的敖光,伸手抓過一縷敖光的白發把玩:“當然是在想,怎麼去偷诏書和印件?寫一封诏書,昭告全體海族,除了我,誰敢爬上這張床,誅~九~族~這張床上,隻能有我和父王!”
敖光暗想,分明之前就是在計較高領衫的事兒,還不好意思了?
那之前到底是誰勾搭他的?
不過...
這麼霸道...
才像他的兒啊~
他當年出兵的時候,橫掃千軍,四海歸服。
那幾千年的太平日子,誰敢造次。
果然,這才是遺傳了他血脈的敖丙啊~
甲兒性情相對寬厚一些。
乙兒則相對尖銳一些。
但都不是和他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啊~
這才是~
敖光輕笑:“這是要做禍國妖妃?但你...”
撩起敖丙的下巴,暧昧地看着那些紅痕:“與妲己娘娘比,還差得遠啊~”
敖丙歪了歪頭,帶着笑的眼睛中透着一股天真的殘暴:“但妲己娘娘肯定沒我能打~她隻能靠迷惑纣王,實現她的目的。但我可以直接将人的腦袋削飛,不怕死,當然可以盡情地撲父王~”
敖光現在覺得,确實,男人殘忍起來,就是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瞧瞧這張倔強的小臉。
再瞧瞧這張含了鶴頂紅的小嘴。
太豔麗了~
敖光大概也想嘗嘗鶴頂紅是個什麼味道,輕輕印了一下那張淬毒的小嘴:“放心~父王肯定是你一個人的~這張床上,也隻會有我們兩人~”
敖丙雙手環住敖光的脖子:“那說好了,以後我要和你睡~每一個晚上都是~你不管幹什麼,都不準在外面過夜。要在外面過夜,也要把我帶上。離開你,我可睡不着了~”
略略一聳肩,眼中蕩漾着一絲俏皮的笑意:“當然,你不願意也就算了。左右觊觎沉水龍涎香的人不少。沾沾光,也沒問題,不是嗎?”
敖光磨了磨牙。
小渾蛋~
還想幹嘛?
不如直接說,群魔亂舞算了!
抓住那麼兩隻爪子,往床上一按。
好好來鞭笞鞭笞那張壞嘴!
粗壯的尾巴,直接把敖丙從腰以下全部裹緊。
今晚,他要讓敖丙知道,再惹他,就給你卷窒息了!
敖丙當然最終敗下陣來。
被親暈過去的那一刻還在想,果然摩昂哥說的沒錯,男人是受不得激。
敖光撥開敖丙額前汗濕的頭發,輕輕吻了下敖丙的眉心。
将尾巴收起來。
把人兒往床的内側送送。
用被子掩住。
下床去更衣。
将胸前的白發往身後一撩。
又将屋中的夜明珠都罩上冰紗琉璃罩。
屋子中的光一下溫柔下來。
敖光來到床邊坐下,脫去靴子。
躺上床去。
面對敖丙而側躺,以手支頭。
歲月,在這一刻都仿佛按下了暫停鍵。
敖丙藍紫色的頭發,眉毛,眼珠,漂亮極了。
大概是敖光見過的最漂亮的小龍。
但這條小龍啊...
鮮紅的嘴,鮮紅的印記,讓那冷白的皮膚更顯晶瑩。
隻是...
到底是他老了,這麼天翻地覆地吻還生不起一絲欲念?又或者是内心深處還是覺得敖丙太小了?
縱然現在這樣,也隻是比他低了一個頭多一點點。
靈珠力量的消退,最明顯的地方,就是龍角。
比起摩昂帶走前,竟已經有一個分支都消失了。
至于敖丙的靈智...
他覺得,這件事不能下一個定論。
畢竟,到底是敖丙更加智慧,還是靈珠更加智慧,他說不好。
隻能根據甲兒乙兒的靈智來進行推演。
畢竟,那兩個孩子的生長過程,他也算深度參與。
還是能夠有幾分把握。
蠻橫,倒是有幾分純種龍的影子。
有旖旎的想法,其實是摩昂故意的。
摩昂那個小渾蛋,渾身上下也是長滿幾百個心眼子的。
能夠這麼順利地把豹子體敖丙變作龍體敖丙,沒點心眼子,沒耍點手段,他都不會信。
或許偶然,或許必然。
大概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讓申公豹做敖丙的師父。
申公豹的世界距離他們的世界太遠了。
縱然在以前,像這樣雞窩裡面飛出的金鳳凰,他都是不許這種人進朝堂的。
最多給在中心權力圈層以外的官職。
畢竟,這樣的人見識上就是有着很強的局限性。
隻是說,很多事肯定都是此一時彼一時。
通過摩昂的糾正,讓敖丙知道其是龍,這已經算是很不錯的進步了。
敖丙問他,能夠全身心的交付嗎?
這不是根本在以前,一直都是帶入的申小豹的視角嗎?
覺得不能拖别人的後腿,覺得應該獨善其身,覺得應該單打獨鬥。
敖丙以前的種種行為,幾乎是申公豹的翻版。
他不反對卷。
但卷,要卷得有意義。
本就生在皇城,你還要擠破頭去皇城,不是悖論嗎?
修仙...
在他的眼裡,可能這更加傾向于人族的荒唐。
人族壽命短暫。
說是修仙,就可跳脫輪回,享有無邊神通。
但這對于龍族而言,那就是生來就有的。
就像摩昂吐槽的,他們天生就有铠甲,當然不需要防禦打法,大開大合地幹就是。
但申公豹...
若當真大開大合,那就是門戶大開,等着吃虧吧~
修仙,或許都是玉虛宮的一場騙局。
隻要人心生執念,玉虛宮就永遠得到供奉,永遠将所有踩在腳下。
當個強身健體的玩意兒,倒還有那麼兩分意義。
摩昂提到,敖丙能夠純粹以水的力量化出來的,是...回旋雙刃刀。
這倒是個稀罕武器。
結合了回旋镖與旋風刀。
可做技巧性投擲類武器,也可做力量型近身戰武器耍得虎虎生風。
但看摩昂的描述,可能會更加傾向于技巧性。
若是如此,還是他以後來好好教敖丙習武吧。
申公豹教的是寒性的功夫,靈珠才是冰屬性的。
敖光伸手,将敖丙的腦袋往旁邊輕輕一撥。
劍指按住敖丙耳後發際線一旁的一凹陷處。
敖丙的魂體浮現。
竟然...
敖光不敢相信,再細細看了一眼。
居然密實的鱗片都已經覆蓋到了胸口以下的上腹?!
而且是确确實實的那種原始的鱗片——中心白色珠光,周遭藍紫色光暈。
其他地方,血痂早就脫落完了。
每一處都像是他們供應商業珍珠般,往貝母裡塞進一顆本就被切割好的珠母——每一處都長出了像嫩芽一般的鱗片,但還很小,像是那種光斑。
這是不是說,情況真的得到了逆轉?
隻要敖丙的鱗片全部長出來了,就是敖丙控制靈珠?
敖光收回手來,準備先抱着他家的寶貝好好睡個覺,第二天才去找太乙問問。
這...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