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光很肯定:“太子東宮的位置最接近此處。這多出來的房子,看上去很正常,但最可能是太子東宮的暗道出口。當初,修造的時候,圖紙是我畫的。若要做手腳,也一定是在督造的時候出了問題。建造宮殿的,不止有龍族的,還有其他海妖,否則這麼大的城池不可能五年時間就能夠全部拔地而起。地下溝渠是當時條紋魚族的工程。若是如此,一定是在當時就改了圖紙。”
太乙搖搖頭:“你家孩子主意真的挺大~”
敖光繼續往前走去,仔細瞅了瞅房子的門。
但卻沒怎麼看明白上面的花紋。
太乙跟上前去。
一瞅。
這不是他的《山河社稷圖》裡的‘鸢飛戾天’嗎?
直接上手。
果然不出敖光所料,就是一個通道。
敖光側身走進去。
太乙也跟着進去。
順手把門關上。
但一旦關上門,什麼都看不見了。
敖光速道:“你聽我走路的方向,跟着走就行。龍族夜視能力很強,摸黑也能順利走。”
太乙十分想要翻個白眼,但現在卻懶得費那個力氣。
仔細聽音辨位。
走到路的盡頭,敖光看了看門。
竟然隻是有個把手的門?
那就應該是個密室。
現在整個海裡,隻有敖丙會玉虛宮的那些東西。
若之前那個門是玉虛宮的東西,那麼此處的确也不需要防着。
敖光一腳踹開門。
瞬間就亮了起來。
走進去,環視四下。
竟周圍都是用了什麼東西澆築的?
這...
不對!
是刷了什麼東西在牆上。
這是為了隐蔽嗎?
還是為了防窺探的?
太乙跟随而來,見得是個密室,敖丙很有主意這句話,他已經說累了。
現在找龍鱗才是重點。
但龍鱗不用找。
就放在屋子中間的一個蚌殼裡。
見得亮閃閃的鱗片就堆在那麼個灰白色的蚌殼裡,太乙真有些瞠目結舌。
撕了以後不丢掉,放在一個密室中,這密室還直通海眼...
這是要做什麼?
敖光來到太乙身邊,見到放着鱗片的貝殼竟然是‘石貝’,瞬間變了臉色,呼吸粗重。
太乙不解地看向敖光:“這是...”
敖光沉痛地閉上眼:“...這是...這是...你們人族的‘骨灰盒’。”
太乙連連後退幾步。
這...
CPU已經燒爛:“敖丙這是做什麼?!”
敖光穩了穩情緒,睜開眼睛,頓時感到,這可能才是真的父子連心。
一個去歸墟。
一個在密室。
都在祭拜那個在天雷中喪生的龍族零點零三歲的幼龍。
所以,上天還是有好生之德的嗎?
給他留下一絲念想?
太乙抹了把臉,上前拿起這些鱗片查看。
再看了看這個‘骨灰盒’,有了主意。
既然這是魂魄碎片,那麼就将這些碎片化作靈氣,讓靈珠自己吃下去。
太乙就要揮動拂塵,卻被敖光攔下:“你做什麼?”
太乙道:“當然是讓這些碎片氣化,再讓靈珠自己吃下去啊~這個貝殼看上去挺經事的,承受得起。靈珠吃了,那部分沒有被轉化的力量立刻得到遏制。我們再把那多餘的東西引走,事情就解決了三~”
顯然,敖光還有些疑慮。
太乙換了個說法:“你倆都是純血龍族,正常情況,敖丙是水系。但一直都在用冰系,還用得不錯。這是師弟和這個小瘋子瘋卷來的。你剛才也看到,白色的龍根本打不赢藍色的龍。這說明,确實敖丙還沒有像哪吒一樣脫胎換骨。這也是我們能夠扭轉乾坤的原因。我們現在把敖丙的力量還給他,是不是白色的龍就強大了?就能跟藍色的龍抗衡了?藍色龍的眼睛非常的豔麗,但卻不與周遭融為一體,那就是多餘的。”
敖光問道:“把敖丙的力量還給他之後,他的記憶是不是也會回退到二十七年前?我能不能把我的道行給他,強化他的魂魄?”
太乙擺擺手:“記憶不會回退,隻是今晚你們發生不愉快之後的事情,他會忘掉。因為作怪的,就是那個多餘的部分。甚至來說,是它在教唆靈珠欺負敖丙的魂魄。這對你們來說,也是好事。我想,你年輕的時候,也不是撒子好脾氣。當爹的,脾氣好,都是拿給這些小崽子給磨出來的。你也不想,他跟你不依不撓地發脾氣三?你們純血龍族不是會對父輩基本複制粘貼麼?我知道你擔心他,但這個事情你幫不了他。他想要真的掌控命運,首先就得學會掌控自己。你能幫他的,那就是好好教他學你們的水系。我那邊也會加強哪吒的學習。這樣來調節那麼一團亂麻才行。”
敖光蹲下身來,将敖丙放在地上。
他也跟着盤坐在地。
将敖丙扶住,劍指按住敖丙耳後發際線一旁的一凹陷處。
敖丙的魂體漸漸浮現。
太乙雖然有預計,但在真的看到敖丙的魂體坑坑窪窪的時候,還是心頭猛然一緊。
這到底...
哎~
這都是他師弟的錯。
他如今也算是來還債了。
太乙沉下一口氣,默念咒訣。
拿着拂塵一甩:“急急如律令!散!”
仿佛油鍋沸騰一般。
那一堆鱗片迅速崩解,變作一堆粉末。
又像是霧氣蒸騰一般地向上升起。
靈珠見得,果然吞噬。
霧氣逐漸往敖丙的眉心彙聚。
大概是熟悉的靈氣入體,小龍輕輕擺着腦袋,好像在歡迎着什麼。
敖光輕聲安撫着:“丙兒乖~很快就好~”
但小龍聽不見,還是在擺着腦袋。
敖光看向太乙:“這是不舒服嗎?”
太乙回道:“入體的時候,肯定有個沖突和融合的過程,忍耐一下。”
敖光也隻能這麼眼睜睜地看着。
靈氣經過靈珠的吞噬,敖丙的周身也漸漸亮起白光。
鱗片也在漸漸修複。
太乙看着,心頭難說是個什麼滋味。
申公豹執念太深。
這孩子自出生就經曆戰火颠簸,好不容易回到敖光身邊,被敖光含了千年,一朝脫離,再得不到一點溫情,還被申公豹持續地鞭策,敖光可能還有控制的帝王心術,以及敖光的放逐,因果疊加,不瘋,也不知道需要多強大的心智才能做到。
這孩子就是太缺愛了。
沒有安全感。
總覺得哪兒都沒法安心。
搖搖欲墜的心,哪裡才是故鄉呢?
飲鸩止渴,才是佳策。
隻是,沒想到敖光真挺君子的。
然而,君子對瘋子來說,估計是更瘋的催化劑。
敖光就不能不君子一點嗎?
身體的歡愉也好。
靈魂的歡喜也罷。
你首先要給夠啊~
而且還要超額超量的給,讓孩子不産生那種——我把這一點消耗完了,就再也不會有——的想法,讓孩子能夠很有底氣地去消耗,這樣才能慢慢讓孩子正常起來。
否則,誰能說清,事情會如何發展?
看敖光也不像吝啬于情感的。
難道...是不善于表達嗎?
但這種事情也很簡單啊~
該說我愛你,就說我愛你。
一天十萬遍,還能讓敖丙覺得少了嗎?
哎~
可能男人都不太善于表達感情。
但感情這種事情不是純然的行動,更多的是要表達啊~
你不說,誰知道你在想什麼?
當真是...
忽而,敖丙的魂體迅速亮了一下,又恢複正常。
太乙歎道:“不錯~現在看着就是一條漂亮的小龍了~”
此刻,敖丙的魂體已經修複完成。
鱗片全然長好。
敖光松開手,敖丙恢複人身。
敖丙心口的位置在此時卻有兩團光似陰陽魚一樣在環狀遊動。
一條藍色。
一條白色。
太乙笑道:“不愧是純血龍族啊~竟真的是海洋的主人,竟能将海眼的力量用作修補之用~”
松了口氣:“如此也少我們一番功夫~”
敖光卻在這時有一些緊張:“真沒問題了?不需要再去海眼一次嗎?”
太乙擺擺手:“不需要~不需要~”
正經解釋道:“這就是混元珠的樣子~你家這個小瘋子果然天賦異禀,竟然能夠通過混元珠的原理将體内的靈珠和龍族力量借着海眼的力量煉化。現在,兩者力量在敖丙體内是均衡的。靈珠當然會繼續吞噬靈氣,但你隻要注意着敖丙龍族力量的修煉,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問題。”
敖光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太乙覺得,有些事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的:“雖然...我不該對你的家事以及朝堂上的事情多加置喙,但敖丙的情況很特殊,你還是應該多加注意,否則,這重蹈覆轍或許也并非空談。他需要你去明确地表達一個态度,不是模棱兩可地讓他去猜。師弟他工于心計,教給敖丙的很多東西都是很陰暗的。敖丙學了,猜測就會往負面的方向去,最終導緻無論你原本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到了他那裡就變味了。朝堂上的事,也是如此。再言,你到底有多在乎他,你就要告訴他。你不說,沒人知道。靠他去猜的話,他會患得患失。你直接一點,可能更好。一個孩子也許一份愛就已經足夠,但敖丙需要至少三份。當他花掉一份的時候,他想着還有兩份,不會慌。若他手裡隻有一份,他隻會守着不花。敖丙的情況,你還是仔細關注,多費心吧~他比哪吒那個塞給他一碗白飯都能吃得嘎嘎香的,要麻煩得多。”
敖光的目光這個時候隻能停留在敖丙的臉上:“...我知道了。”
敖光慢慢抱起敖丙:“是不是現在吃生食會對敖丙更好?”
太乙淡道:“你們怎麼吃的,就給他怎麼吃就是了。他是龍,是人形,又不是人。再跟人似的,怕是靈珠又要搗亂了。”
敖光這下是徹底放下了心來。
帶着太乙從密道而出。
問過太乙密道的解法之後,又問:“那這個海眼怎麼辦?海中這些海眼,連我也不敢輕易涉足。”
太乙安慰道:“其實這事兒你倒也不必在意。看敖丙能夠煉化這個能量,倒也未必不是個機緣。據我推測,他應經常下去,覺得冷了又爬上來。既然沒出事,暫且放下也行。”
敖光了然:“嗯,那我就先帶丙兒去休息了。”
太乙點點頭,一揮拂塵,離去。
敖光看了眼海眼,又看了眼暗道的門,實在心情有些複雜。
此時,敖丙的龍角恢複到了天雷之前的大小。
看樣子,也确實是好了。
心口的靈光也消失不見。
敖光歎了口氣,還是把敖丙帶回寝宮安置。
一人坐在紫玉珊瑚床一旁的黃葉珊瑚椅上,看着敖丙的臉,目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