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疾掠數步,纏鬥在一起。
哪吒雖然與摩昂見面都很短暫,但總覺得對方非常的兇悍。莫名的,就覺得敖丙會吃虧,還是循着靈珠的氣息而去。
卻沒想到見得兄弟倆正打得難解難分。
哪吒一時訝然。
這倆是沒分出勝負,現在非得有個定論不可嗎?
本來已經回了房間的玉兒,也跟着來了。
瞧兩人正在打架,又回首看看停工的工地。
心下了然。
抱臂看戲。
哪吒瞥了一眼身側的女子,瞧人氣定神閑,不解:“他們這樣...沒事?”
玉兒略略一聳肩:“這樣吧,小哥哥一會兒見到敖丙落下風的時候,幫忙用混天绫給把摩昂攔一下就是~敖丙才龍族的零點三歲,摩昂已然龍族的二十餘歲。敖丙再有靈珠,實戰方面和修為方面都不如摩昂。摩昂身上有一半的純種青龍血統,就是浴血修羅。寶寶龍是沒法跟這樣在刀尖上舔過血的相比的。”
哪吒暗想,竟然敖丙有了靈珠都不是摩昂的對手?
這...
龍族的戰力到底有多強?
就在哪吒深思的時候,玉兒拍拍哪吒的肩:“小哥哥快!”
哪吒擡眼一望。
摩昂那巨大的身子盤旋在一起,兇神惡煞。
而敖丙這麼一條小龍,是直接往下墜。
也想不了什麼了。
混天绫立刻飛去,擋在摩昂和敖丙中間。
哪吒也腳踩風火輪,沖上去将人接住。
落到地上,敖丙恢複人身,卻一臉憔悴。
玉兒上前來瞧瞧,發現并無大礙,也算松一口氣。
摩昂化作人身,徐徐落下。
混天绫也跟着,還是要把摩昂和敖丙隔開。
摩昂瞧人那麼憔悴,抱臂輕笑:“要我送你去大伯那裡告狀嗎?”
玉兒一嗔:“殿下少說兩句~”
摩昂走到玉兒身邊,握住人的手,眼中都是深情:“好嘛~你說少說兩句,我就少說兩句~”
玉兒搖搖頭:“你打歸打,别下那麼重手啊~現在這樣,怎麼跟大王交代?”
摩昂覺得怪誕:“有什麼好交代的?你弱,那你就該被打。這沒有什麼争議。我要不兇悍,你也不會喜歡不是嗎?隻有最強,才有資格去選擇,才有資格給伴侶幸福。再說,我們這也不是打架,隻是切磋。打不赢,那就要認輸。今日,我真手下留情了。你也知道,練兵的時候,是怎麼玩車輪戰,把那些老兵和新兵蛋子給使勁折騰的。就這樣的,早拖出去二十軍棍了。你弱,你沒理。營裡永遠都是這樣。你看每次比武,挨軍棍的,是赢了的嗎?隻有輸家才吃。這還是大家的彩頭呢~”
玉兒輕歎:“他是你弟弟,不是我們手下的那些兵。富國強兵是我們的責任,我們當然有義務要想辦法讓他們強大起來。但弟弟是拿來寵的~他還小,你就這樣兇~”
摩昂為難得很:“玉兒啊,這真不是我兇~是有人要請辭東宮。我跟他好好說,還跟我犟~我這真的隻是幫大伯一個忙~你知道的,大伯心軟得一塌糊塗,永遠都是親親抱抱舉高高~但大伯以前也是混迹軍營的啊~他明知道對這樣有脾氣的兵該怎麼用軍棍教乖,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
玉兒斂了斂眉:“這樣,今晚還是回宮。你弟弟這一身的傷,還是盡快處理了。否則,太子萬一出事,我們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摩昂歎氣:“他哪兒那麼嬌貴?一瓶随處可見的跌打損傷藥不得了了~”
哼哼:“你不愛我了~都不站在我這邊~”
對此,玉兒隻得道:“那就先回去。我去給你弟弟買藥,你先歇息,太醫叮囑過,你的身子還沒好全。”
摩昂笑了:“知道了~知道了~還是玉兒關心我~”
玉兒側首,對哪吒道:“麻煩哪吒幫着将敖丙帶回了。”
言罷,挽住摩昂的臂彎,離開。
哪吒瞥了一眼這兩人,又看向敖丙:“你沒事吧?”
敖丙按住地上,緩緩坐起來:“...沒事。”
哪吒心緊:“你哥這樣兇悍,真的沒事嗎?”
敖丙虛弱地笑笑:“我技不如人,就該認。”
哪吒實在也不懂這一家子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隻得将人扶住,慢慢站起來。
回到茶莊,玉兒早就在那裡等着了。
哪吒扶着敖丙上前。
玉兒将一隻雪白的瓷瓶遞出:“這是傷藥,麻煩哪吒把敖丙帶回殿下的房間了。”
哪吒立刻拒絕:“他哥這樣兇,你放心讓他們在一起休息啊?這才打了一架~”
玉兒笑道:“再是打了一架,也打斷骨頭連着筋啊~”
不與哪吒多言。
下盤極穩地從哪吒懷裡搶過敖丙,帶回摩昂的房間。
從摩昂房間退出來之後,又走到哪吒身邊,低聲道:“小哥哥,你以前也應該跟敖丙有過分歧。你那個時候,是怎麼處理的?”
哪吒難言:“還能怎麼處理?每次都是我順着他。他那個脾氣倔得有時真挺氣人的。”
玉兒也有些難言:“敖丙就是過于固執了,才讓他每走一步都鮮血淋漓。東宮之位,可是想推辭就推辭的?異想天開!”
哪吒不明白:“他不是過得好好的嗎?為什麼忽然就要請辭了?看他那樣,不應該最近這段時間跟敖光在一起過得挺好的嗎?他什麼都有,為什麼不要呢?這些東西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玉兒看向哪吒,目光中帶着驚喜:“沒想到,小哥哥竟然這樣聰慧~”
眉眼間染上複雜:“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他所擁有的東西,是這世人如何孜孜以求的啊~但他卻不想要。小哥哥你說,這是不是很奇妙?”
擡眼看向哪吒,有拜托之意:“小哥哥,我和摩昂看待他,總有我們沒法去跳出的那個角度。你是他朋友,有時間也開導開導他吧~沒人會因為擁有太多而覺得擁有太多,隻會因為擁有太多而還想要更多。但他卻擁有太多竟想要塵歸塵土歸土。我不知道你們道家,是不是覺得一切都是過眼煙雲,所以就可以那麼飄飄渺渺的,不帶走一片雲彩。但你們的法寶難道就不花一分錢鑄造,就不消耗任何東西産生嗎?你們再是雲端客,但也是這紅塵人!”
言罷,轉身離去。
哪吒陷入了沉思。
瞧見有人跟碎布娃娃似的窩在椅子上,摩昂走過去,一把将人抱起來,放到矮榻上,坐在人身旁,給人寬衣。
敖丙一把按住摩昂的手,不敢直視摩昂的眼睛:“哥,我錯了~我...”
摩昂揉了揉敖丙的腦袋:“你若真的想明白了,那鞭子也吃得值。但你是因為别的,那就沒有意義了。你也體會過被大伯剝奪到一無所有是個什麼感受。那你想想,你真的能夠一無所有地活下去嗎?他們人族說,這人呐,投胎的時候,就得把眼睛睜大。萬一投了個貧苦人家,還不如早死早超生。因為隻有人活着,才會感受到生活的艱難困苦,各種雨雪風霜,現在烽煙四起,更是活得艱難。有時太難了,隻能用死亡來求得解脫。你看着哪吒能夠在那裡嚎,我命由我不由天。但他,是有這個資格去喊。他父親是陳塘關總兵,手上屯兵至少十萬。他娘親也是将軍。你經常進出兵部,也該知道總兵和将軍需要多少軍功來累計,每一年的俸祿是多少,每一次進階會有多少賞賜。他自小,父母愛他,包容他,吃穿不愁,還能挑剔。又有太乙這個最受天尊青睐,玉虛宮珍寶庫為其随時打開的人做師父。還有那麼一對結界獸保護他們家。如此頂配,他當然可以潇灑恣意地活着。因為萬事都有人為他兜底。他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但你想想,他要生在個貧苦人家,還在那裡喊,我命由我不由天,是不是要遭兜頭一巴掌?那些人族的貧苦人家,吃不飽,穿不暖。生個孩子連個穩婆都沒錢找,隻能聽天由命。喂養孩子,連奶水都稀薄得一點奶腥味都沒有。生下來,就吃糠咽菜。難吃也要吃,為了活下去。長大一些了,也隻能坐在牛背上去放牛,或者去趕羊。一個大字都不識,道理更不懂。冬天冷了,還要到羊圈裡去擠着,也暖和些。天災人禍,生命脆弱如斯。死了,連個棺材都沒有,就地埋了就是。這就是這些人的一生。你出生在我們這樣一個家裡,肯定不用為吃穿發愁,還能識字學道理,還能拿着兵器習武,還有更多高級的技能去學。但這樣的日子,卻是很多人都不敢想象,求都求不來的。你那樣,當然在我們這些家人的眼裡,就是不識好歹。哥哥不能說,你覺得樸素更好,是錯。但哥哥更不能說,富有奢靡,就是對。對錯,從來都是立場問題。還有,你要知道,你所學習的那些東西,是為了給族人創造更多的價值,讓他們生活無憂。這樣帶來的貢獻,比你去單純地将磚從此地搬到彼地的能量要大得多。你看,那些受到雇傭的工人是不是技能掌握得越多越好,領的錢也越多?雖然錢肯定不能作為衡量一切的标準,但它卻也間接反饋一件事的價值。”
笑着歎道:“你啊~當真是拿給大伯寵壞了~哥哥真的沒見過有你這樣沒苦硬吃的~”
輕輕彈了小龍一個腦瓜崩兒:“你是不是欠揍?揍一頓,這腦子就好用了?真要這樣,我立刻給大伯上個折子。天天把你拎去刑房溜一圈~看你還有那麼多臭毛病不~”
敖丙眼睫顫顫:“哥~”
摩昂恢複正經:“好了~哥哥給你塗藥~今天下手是有點重,你忍着點。”
說罷,就開始給人寬衣。
敖丙也乖乖地配合。
終于把衣服給人扒了。
累得摩昂都喘了口氣。
再一瞧人身上,淺淺淡淡的粉,到處都是。
還有那腰間用手扣住的痕迹。
搖搖頭。
真是食髓知味了~
讓人趴好。
将頭發撩到一邊。
蘸取藥膏,輕輕往人身上塗。
但敖丙的肩胛骨卻突然收緊,小龍哼唧。
摩昂郁悶。
也就有點深紅,還沒到暗紫色,就那麼疼啊?
真是個嬌嬌~
手上是更加放輕了。
但塗完藥,小龍卻哭得梨花帶雨。
摩昂隻得抱在懷裡哄哄。
心頭暗想,看來最近這段日子大伯估計是把人給養的很好。
以前拔龍鱗那麼疼,怎麼沒見哭過?
現在就悲傷逆流成河?
哎~
哄哄哄~
等着小龍好不容易不哭了,摩昂感覺,他都快飛升了。
小龍拽拽摩昂的袖子:“玉兒姐姐說你生病了?”
摩昂實話實說:“是啊~為你,香腺已經廢了~以後,你再也聞不到那個味道了~現在你能聞到,是我讓人配的香水噴在衣服上的。這件事不能讓人知道。要不然會惹來麻煩,隻能想個對策了。”
敖丙的CPU直接炸了。
香腺廢了?
香腺廢了?
香腺廢了?
敖丙抓緊摩昂的袖子:“怎麼會廢了?就真的沒有辦法可以補救嗎?若是西海的太醫不行,我就讓父王找東海的太醫給你看看。要再不行,我就找師伯他們給你看看。可以解決的途徑有很多。哥,你别着急啊~總能有辦法的~”
摩昂刮了刮他懷裡這隻小龍的鼻尖兒:“現在知道,光憑你一個人是無法解決問題的了?知道濫用權力了?知道你還有人脈了?”
敖丙一愣。
嗖的一下爬起來,抓着摩昂的領口,就把人給怼在靠背上:“你哪裡那麼多廢話!趕緊告訴我,誰可以幫你!香腺怎麼可以沒有?沒有香腺,還是龍嗎?”
摩昂無奈地看着這橫行霸道跨坐在他腰上的小崽子:“是不是有什麼好糾結的?隻要母王認為我是她兒,那我就是她兒啊~以後,該繼承她的位置就繼承啊~香腺有沒有,影響到我的執政能力了嗎?為何執着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沒事~沒了就沒了~省得我總覺得自己跟個女人似的~”
敖丙一巴掌重重地給拍在摩昂肩上:“你怎麼能夠那麼逆來順受!有病就要治!擺什麼爛!小病不治,終成大病!”
摩昂心頭暗道,好小子,勁兒不小啊!
眉毛往下一壓,卻怒目圓睜,隐隐帶着低喝:“那你又在擺什麼爛呢?你是大伯的兒子,就是大伯的兒子。你是東海龍王的三太子,就是東海龍王的三太子。拔龍鱗不疼嗎?拔來拔去,徒然給我們增加業障,為你的擺爛找理由?大伯是不認你這個兒子了,還是龍族不認你這個太子了?你要這樣折騰那樣折騰?有病的,不該是你嗎?不斷地消極内耗,抽幹自己所有的精氣神,跟個傀儡似的,不是病是什麼?我這病再難,它就是個身體功能的缺失。而你的病是心病,是心魔,是心鬼!你自己要擺爛,我們所有人都想拉你一把,但都是無用功!天天這樣那樣,到底要我們怎樣!誰給你慣的這些毛病!你若當真不想要這些了,沒什麼可困難的!诏書肯定放在紫薇宮的禦書房裡,玉玺也在。你根本都不需要用大伯的字迹寫,直接把玉玺蓋了,拿個空诏書走就是!誰要問诏書内容是什麼,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給人看見玉印就行!以後,你自己孑然一身,放下所有,和我們敖家勢不兩立!我們敖家也在族譜上,把你除名!你以後,也不準再用敖丙的名字行走!你叫阿貓阿狗都無所謂!但就不能用這個名字!以後,你最好躲在太乙身邊,讓他罩着你!否則,我敖家就要發兵,誓要用你的龍頭祭奠我敖家各路為現在這樣生活而付出血肉之軀這等慘痛代價的英豪前輩!你,死不足惜!”
敖丙眼睛睜得差點目眦盡裂。
這...
渾身簌簌顫抖。
摩昂在心頭,難言地吐息一口。
這小渾蛋根本就沒有接觸到這世上到底有多黑暗。
被寵的跟個小公主似的,還矯情。
就這個樣子,要有政敵使勁陷害,恐怕現在骨頭都不知道埋在哪裡了。
他現在已經隐隐感到,他大伯當年的所謂‘縱虎歸山’,以及所謂的‘滿懷接納’,卻‘清淡似水’,很可能是有什麼更加深層次的原因。
情感上,縱然再有原因,但這也隻是事情的一方面。
他這個大伯,想要視而不見,那就真能視而不見。
都已經合藉過了,他更不信是敖丙的挑釁完成了這樣一件事。
龍族的命運都掌握在他大伯的手裡,他大伯怎麼可能為這區區美色所擾?
更何況,再愛再寵,也可以隻當兒子。
往合藉之事發展,不可能是毫無底線的寵愛。
這樣做,跟控制棋子其實也沒有什麼兩樣。
隻是達成目的的手段。
再說,這到底是誰,其實不就是大伯一句話的事兒嗎?
繞來繞去。
肯定還有什麼事。
他大伯可是帝心如淵。
表面可以柔情款款,也不是沒有這麼對姜氏做過。
暗地裡要做些什麼,誰知道?
這小渾蛋哪裡知道帝心如淵之下,他所提出的方案也是最有可能的?
這樣,不髒手,理由正當。
結果完美。
還作~
使勁作~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作~
真是完全沒有一點東宮的素養。
與誰為敵,都不能與神明為敵。
那些人說,聖人之下皆蝼蟻。
就是這麼個道理。
現在,龍族的安穩,說到底不過是族群規模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以及伐纣大旗已經舉起,聖人弟子紛紛入場,看似不過一場輔佐明君的遊戲,然而這其中的博弈,誰人可知。
從來,人界就是最脆弱的。
這裡永遠都是上層博弈的戰場。
封神大業分去了玉虛宮的兵力。
玉虛宮、八景宮、碧遊宮紛紛你來我往。
天天喊着掌天道輪回的元始天尊,還有時間來關注他們這安分守己的妖族嗎?
诶?
等等!
若是讓這個小渾蛋當個代言人,大伯表面放權,實際上其實就算真的讓這小渾蛋繼任王位也沒事,隻要大伯這個實際上的族長沒卸任,那就所有事情還是大伯說了算。蓋了玉玺也沒用。還有更大的一個印件在大伯那兒。若是大伯一直都處在根本無心政事的狀态,龍族的事情,海族的事情,由一個玉虛宮的頂級徒孫主持?!
現在,還一直都沉浸在溫柔鄉裡,紙醉金迷裡,毫不知道世界的變革裡,你侬我侬,昏天黑地,迷迷糊糊?
妙啊~
厲害~
着實厲害~
收歸權力...
看起來,似乎是要風雨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