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一路跟着摩昂。
遠遠地看着摩昂在打沙袋,更懵了。
但瞧摩昂那個樣子,又暫且不敢靠近。
直到摩昂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敖丙才敢湊過去,靠坐着沙袋:“哥,你這是什麼情況?真有瘋病啊?”
摩昂簡直都不想說話,但一想到這個渾蛋幹的事情,更想罵人:“我有瘋病?虧你說得出口!你要是當時就想好赴死,你現在何必回來?我當初的話,你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你聽聽你幹的是些什麼事情?啊?假傳聖旨,買通大王的影衛,這些樁樁件件都是要殺頭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敖丙抿了下唇:“這個麼...不是做兩手準備嗎?萬一還有機緣能夠回來,我當然不能放手啊~”
摩昂簡直要被人氣死:“你到現在還不實話實說嗎?我們幫你,都是在冒着生命危險的幫你,你是不是也應該跟我托個底?你當初到底還幹了什麼事?老實交代!”
撐着額角,揉了揉太陽穴:“你簡直荒唐得可以!真當所有人都眼睛瞎!你的字跟大伯的字,相距十萬八千裡,真當人家殷麗是瞎的嗎?還買通影衛?這些影衛要真的能夠被你買通,早就死在殷麗的手中了!你這東宮素養,簡直他媽一塌糊塗!”
敖丙猛然一驚:“那也就是說,她沒聽我的?那晚送父王回去的影衛是假的?”
摩昂一腳給敖丙踹腿上:“你現在還在關心這個?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的小命吧!”
敖丙順着沙袋,一骨碌坐到地上:“不是~我當初...”
摩昂目光一凜:“我勸你,不要東拉西扯。幸好現在大伯都忘了,什麼都不知道。殷麗他們肯定是在發現大伯不對勁之後,什麼都瞞下來了。否則,你這會兒已經被腰斬了。”
相當心累:“我說可以直接拿空白诏書,蓋個玉玺就行,那是氣話啊~你還當真了?你以為你用的每一張紙上,為什麼是燙金的?那是内務府那邊給王室特供的紙張。每一張上面,都有防僞編碼。你用的墨汁那些,都是有防僞技術的。就更不要說诏書這些東西了。内務府每一年供應了多少這種專門寫诏書的特種紙,都是有記錄的。殷麗作為禦前伺候的信官,每用過一份诏書,她那邊都要記載诏書的内容和诏書上一份特别的編碼。若是有廢棄的,也是同樣的記錄程序。但會單獨記錄作廢。作廢的,都是要保留備查的。每一年的年終,内務府都要去找殷麗核對。有一份诏書對不上,内務府的管事就是要殺頭的。大伯有一個習慣,除非是要昭告四海的诏書會由他親自寫以外,其餘時候都是由他最信任的信官代筆。他檢查過内容之後,最後蓋玉玺。也就是說,這些诏書都是人家殷麗寫的。大伯本來寫的少,你的字跟大伯的字一對比,立刻就能夠看出來。你這簡直是要害死他們所有人!你還買通影衛?這更是無稽之談。暗衛和影衛這些,一般都是大伯最信任的信官在管。但這些人都是直屬大伯的,他們隻會聽從大伯一個人的命令。信官就是個傳遞者和日常的管理者。哪怕你是大伯的愛人,是大伯的兒子,是未來東海的主人,他們都不可能聽你的。這些,都是在中海去特地找的孤兒。教他們修煉妖法,變成人形。又加以殘酷血腥的磨煉,千人中挑選一人進入影衛營。影衛營有七個營的預備役。最終到了大伯那裡,都是萬裡挑一的冷面閻王了。聽你的?你是給他多少?還是怎麼樣?連同預備役,他們每一個身上都會有一種叫做‘醉夢千蛛絲’的東西種在心脈裡面。所有違背大伯命令的東西,他們隻要做了,半天時間就會化成血水流掉。你這真的是...害死人了~”
敖丙面色晦暗:“我...”
摩昂搖搖頭:“我以前跟你說過,不要總是想要去跨越那沒有經曆過的光陰,你是一點都不聽。我以前也跟你說過,朝堂上的事情波詭雲谲。現在這一套班底,都是當年的班底。你做的所有一切事情,都在掌控之下。你總想去反抗,你反抗得了什麼?若不是大伯真的對你一再的放縱,你這骨頭都不知道埋在哪兒了~還假傳聖旨?還買通影衛?你是真的有種!”
敖丙抱住膝蓋:“我...我當年不是...就這樣了啊~”
摩昂高高揚起手,就要一耳光給人砸下去,但看着這小龍崽子縮成一團的樣子,又下不去手,最後是恨恨地拍在地上,磨牙:“你是真的很有種!你居然敢用大嬸的名義去喊人?!你這麼想死嗎?你要不要去問一下藍毅,誰敢提你母親的名頭!你還敢把蛟族的血塗在酒樽裡?!你明知道,那東西對龍族來說,是毒!就為了放翻大伯?!假傳聖旨?!你這逼宮弑君玩得很溜啊!還拔鱗片?!你...”
站起身來:“東海,你自己回去!我絕不趟這個渾水!像你這樣做,沒人敢跟你有任何關系!”
說罷,真的甩袖走人。
當初,他不過以為是敖丙騙着大伯喝下了忘情水,卻沒想到是這麼一套殺頭套餐啊!
絕了!
真的是太絕了!
摩昂一路殺去了水晶宮。
就在茶室等着。
敖閏披了件長衫而來。
一瞧摩昂這氣沖沖的樣子,不解:“又發生什麼事了?”
摩昂湊近敖閏耳邊,把事情簡要地說了一遍:“...母王,這個渾水我是真的不敢趟了。你說他...真的是仗着大伯寵他愛他,什麼事情都敢幹。你說,這種事情要我們幹了,是不是早滾歸墟去了?”
敖閏扶額:“天啊~他這...不愧是個瘋子~”
摩昂扶着敖閏來到椅邊坐下,又為敖閏按摩太陽穴:“這情況,隻能讓他自己回去。他這麼幹,我們現在去趟這個渾水,誰知道以後大伯想起來了,是不是要秋後算賬?我們是不是教唆犯?我們是不是從犯?真的...他實在是太震撼我了~我這輩子都幹不出來這種事情~”
敖閏也是無語:“母王也幹不出來這種事情~”
摩昂的父親走了過來:“你走那麼急幹什麼,也不多穿點~”
說着,把手上的毯子給搭在敖閏的腿上。
見人來了,敖閏看向摩昂的父親:“有個事,你幫着參詳參詳...你怎麼看?”
摩昂的父親一臉古怪:“這...他這是不知道國法還是什麼情況?他這...根本也不是正常人的思路啊~”
看了母子倆一眼:“所以,你們是在為了這個事情一直都在憂愁?”
摩昂回道:“的确。”
摩昂的父親輕道:“你的選擇很對,這些事情隻能由他自己去面對。大家都不要去摻和。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清?他現在是神君,大王也不可能去誅殺一個神君,挑起兩族的矛盾。現在好不容易安定下來,這是得不償失。且等着他們自己去慢慢磨好了。一旦摻和,這可是弑君逼宮的重罪。誰擔得起這樣的罪名?當年是怎麼羅織誣陷的,都忘了麼?沒有的事情都能說成是有的,更何況這還是真有。”
後一腳,跟随而來的敖丙臉色相當難看:“你們...”
摩昂的父親轉過身,将摩昂和敖閏擋在身後,铿然道:“太子殿下,抱歉。也許微臣這樣做,是混賬,是不顧東海和西海的情誼。但微臣有家人需要守護。微臣不能讓王上再次經曆喪子之痛。摩昂好不容易長到這麼大,裝作平庸無能才平安無事。若他再卷進這些要殺頭的大事裡,微臣也将喪失最後一個孩子。還望太子殿下見諒。”
深深一揖而下。
摩昂看着父親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心下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何種滋味。
敖丙喉結滑動數下,轉身離去。
良久,摩昂的父親才直起腰來,臉色沉重。
摩昂看向父親:“父親,你...”
摩昂的父親淺淡地歎了口氣:“你所做的已經夠多了,真的不能再趟這個渾水了。既然是混元大羅金仙,說白了,就是聖人。他們本來也就能夠推算因果。那些事情,他承不承認,大王都能夠算到。其實,有沒有忘情水,事情的結果也就是那樣的。大王在編織一個美夢,也想沉淪這麼一個美夢。隻可惜丙兒自己要去撕碎。但也許是不得不撕碎。那麼,這隻能由他自己去拼合。大王對我們所有人都有裁決權,隻有對丙兒是個例外。你我誰能得到一分他的垂憐?何苦作繭自縛?”
按按摩昂的肩:“今晚讓人給你在水晶宮安排一個房間,好好睡一覺吧~你這樣頻繁的情緒波動,怕是要影響到你的壽元了。”
彎下腰,攬住敖閏的肩:“我們回房~”
敖閏此刻心情也極度複雜,按了按摩昂的肩後,就跟摩昂的父親走了。
回到寝宮,脫去長衫,将長衫往椅子上一扔,躺到床上,斜倚着床頭。
摩昂的父親跟着上床,也靠着床頭:“對我的處理不滿意嗎?”
敖閏抱臂:“這倒是沒有~摩昂剛剛告訴我的時候,我也吓了一跳。但現在,細細想來,那麼一個爛得不能再爛的理由,都能把人引過去,估計丙兒所做的每一步都知道,故意放水的。大嫂的事情,都已經是過去式了。但他以前經常去歸墟,呆在大嫂的衣冠冢前。藍毅他們這些老油條,肯定也知道。誰會沒事去尋這種晦氣?聽到這麼一個理由,吓都吓死。但他卻一反常态的去了。丙兒跪的那半個時辰,足夠他做任何手腳了。他年輕的時候,降服那些有毒的東西,我可從來沒見他怕過。蛟族的血,估計也是早就知道的。魔氣一局,就是他引導的。若他不知道的話,還顯得奇怪了些。太乙那邊,可能是給他透露過關于封神榜的消息。後來麼,他一直都在盯着這個事情。估計元始和太上去破九曲黃河陣那些的,都知道。這裡也存在操作的空間。這丙兒也不想想,一個武将,以袖掩面喝酒,不奇怪嗎?功體相通的情況下,你自己都不試試能不能行,就給一個比你大四千來歲的老東西弄?這...确實和摩昂說的一樣,毫無城府。又或者說,那個時候,他急于去做這麼一件事,加上心情的複雜,并沒有注意到這些不同尋常的細節。龍舌蘭和雞蛋花,大哥也許看到過。但那封信,肯定沒看到。若是渡劫的話,血迹肯定會消失不見。這一部分劫灰也肯定會從海底跑去封神台。護心鱗加上忘情水,有沒有用,我可不知道。但若事情真的這麼去發展,那麼他醒來在那裡大喊大叫,就不奇怪了。因為這是丙兒要的結果。總之,他是非常善于以身入局和裝瘋賣傻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永遠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說不定的,正在守株待兔,以逸待勞呢~我們這...純屬瞎擔心~”
摩昂的父親搖搖頭:“他們這...當真是父子~一個敢縱容人犯罪,一個敢犯下殺頭的罪~”
敖閏偏頭,靠在摩昂父親的肩上:“你說得對~别摻和~大哥不會殺丙兒~會不會殺我們,就不知道了~”
摩昂的父親輕輕吻吻敖閏的龍角,淺淺歎了口氣。
眼底的複雜,大概也隻有月亮才看得見了。
***
敖丙一路沖出海面,降落到沙灘上。
卻頓時感到茫茫然。
這天大地大,他...還有哪裡能夠容身?
渾渾噩噩的。
敖丙去了八景宮。
正下着棋的師徒倆,瞧見這蔫頭耷腦的小龍崽子,可是稀奇。
玄都大法師笑道:“這難道是小别勝新婚啊?怎麼?敖光這是把你折騰到逃跑了?”
太上老君瞪了人一眼:“住嘴!”
又看向蔫頭耷腦的人:“這是又怎麼了?該不會你都還沒進去西海的王城吧?”
敖丙癱坐在欄杆旁,偏頭靠着欄杆,失魂落魄的:“...我...摩昂哥,姑姑,姑父都不願意幫我了~”
玄都大法師一臉錯愕:“不是~我以為你就跟昊天放個狠話的,你是真這麼幹啊?!你這...我要是敖閏,也不敢跟你有任何關系~你這也...”
太上老君捋了捋胡子:“這事兒也簡單啊~左右你現在是天族,就像你姑父他們說的,敖光不可能殺你。你至少是有命跟他剛的。好事多磨嘛~總能守得雲開見月明~敖閏他們不敢摻和,你也要理解~畢竟,你現在不屬于龍族了,自然不用受制于龍族那一套東西了。但敖閏他們還要受制。能夠有這樣的想法和選擇很正常。”
輕笑:“好了~很晚了~你房間還在,去休息吧~咱們什麼事兒都給睡一覺再說~”
拿過手邊的拂塵一揮。
沖着玄都大法師揚揚下巴:“帶人去歇着~”
玄都大法師站起身來,走到敖丙身邊去,一把将人抱起,送回房間,還給人蓋好被子,這才回到原位坐下。
一手托腮:“話說,他這是真勇啊~敢這麼幹~不愧是瘋子~也不愧是殺器~當初,我真以為他就是放個狠話的~”
太上老君無語:“他都能設計哪吒自戕,還能不是個狠人?想些什麼呢~”
玄都大法師手手一攤:“所以,現在該怎麼辦?西海那邊,肯定指望不上了~”
太上老君輕笑:“這才剛好啊~唯有無路可走,他才能正面去面對曾經的錯誤~”
玄都大法師摸摸下巴:“師尊故意的?”
太上老君捋捋胡子:“非也~确實有考慮到讓摩昂在其中斡旋會更好些。隻可惜,他自己把路走窄了。其實,現在這樣的情況也挺好。他是終于擺脫了那樣一個事事都要服從于敖光的境地,可以平等地去對待這份感情了。至于敖光要怎麼來駕馭這個事情,就看他對敖丙的定位到底是什麼。說到底,他們之間的父子之情都還沒他倆的愛情那麼深。贅餘舍棄,未嘗不是一種選擇。”
玄都大法師拿起一顆白子,放到棋盤上:“...他今晚這情況,估計也是拿給摩昂給吓到了吧?”
太上老君笑笑,摸上一顆黑子,放下:“他都還是條小龍崽子呢~一天到晚嗷嗷嗷的,真要上綱上線,就是色厲内荏~等他好好休息一下,他會想明白,這麼一件事對于西海意味着什麼。想明白了,他會選擇自己去東海的。隻是,你若碰見了,可以點他一下,愛到底是什麼?他的愛,是小愛,還是大愛?他到底要什麼?是在敖光的懷裡撒嬌?還是真正能夠牽住敖光的手,兩人共看春秋?”
略略一頓,又道:“摩昂他們,固然有他們的看法,也有他們的視角。确實,權力之毒,對于相愛的人來說,尤其又是這樣的上下級關系,那是非常糟糕的。且摩昂也确實沒有說錯。目前,這東海的東宮,權力隻能讓渡成名義上的東宮,而不能是實權東宮。否則,敖丙的路是會更加艱難。不過,這些事情,還要看敖光怎麼去想。敖光的帝王心術和帝王權術非常厲害。他怎麼來認知這個事情,會影響到敖丙回歸之後的種種。這些事情,你也可以側面去點他一下。他現在這樣的騎牆,該怎麼去平衡?天族與海族的利益發生沖突的時候,他是什麼角色?他怎麼看待這樣一份天然獲得的權力等等。”
此番,敖丙在八景宮盤桓三月,與太上老君坐而論道。
終是去了東海。
停在蓬萊島上,卻沒有一躍入海。
反倒是去了行宮。
但沒有進去。
而是來到河流對岸。
遠遠看着這麼一座半包圍的行宮。
這一座行宮,記載了太多太多。
他曾經的懦弱。
他曾經的勇敢。
他曾經的熱戀。
他曾經的乞憐。
然而,他立于天地之間,何以俯首而活?
身為男子,本該頂天立地。
來到海眼處,一躍入海。
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别提有多舒服了。
自海眼走出。
此時,華燈初上。
海底漂亮極了。
海水那麼清透。
這都是他的功勞啊~
按照規矩,前去驿館。
驿館的宮人見到他,個個捂住嘴,差點垂淚涕泣。
他隻得安撫,說是之前受到元始天尊傳召,回玉虛宮去。被元始天尊壓着修行。如今,已經封神登天。這才歸來。
聽聞如此,宮人們要哭不哭的模樣,終是繃不住,全都泣不成聲。
紛紛說着,太好了~太好了~
大王曾經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敖丙喉間滞澀。
他...似乎隐隐明白師父的意思了。
是啊~
看到他想要維護的人過得好,内心深處,真的是滿滿的。
将衆人稍加安撫,這才更衣,準備離去。
但卻拿給驿館的主事給攔下。
敖丙不解。
主事神神秘秘地湊近敖丙耳邊,輕道:“太子殿下,近二十年的時間,整座内城,都是冰天雪地的。此番前去,可要小心啊~”
敖丙一怔。
内城...
冰天雪地...
難道父王那裡...是‘天地同悲’?
遭了!
他跟父王的功體是一樣的,都是‘混元太極’。
一旦過于悲恸,就會是這樣。
敖丙此時什麼都顧不得,按按主事的肩,迅速往内城的方向掠去。
果然。
内城的城門都是冰清玉潔的。
守衛見得敖丙,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搞得敖丙覺得,他這真是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大罪。
想了想,敖丙沒讓守衛開門。
直接輕功一上,站到城門的最高處。
舉目一望。
果真整個内城都是冰雪皚皚。
海水中還漂浮着冰晶。
和當年的情況一模一樣。
敖丙的手中也幻出一把淡紫色的冰傘。
冰傘上,也如以前,傘骨末端墜着冰珠。
敖丙掐指一算。
人在水晶宮的泳池邊。
一邊踏雪而去,一邊運功将寒力散去。
遠遠的,就在半空中,敖丙看見敖光的白發竟然長長了不少。
就那樣一個人落寞地站在泳池邊上,看着遠處。
背手在後。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瞬之間,敖丙就覺得鼻子酸酸的。
他之前都幹的是些什麼混賬事兒啊!
此番回來,絕對不能再讓父王傷心了。
父王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
絕不能再讓父王失去他。
敖丙輕巧落地。
一步一步走向敖光。
在敖光身側三步遠停下,側過身,面對敖光,伸出手去:“父王,丙兒已經封神登天,現在回家了。”
敖光緩緩側首,暗紅色的眼珠上像是覆蓋了一層冰。
面無表情。
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到。
敖丙一怔。
這是...
耳尖輕動。
環視四下。
隻見禁軍已經将他團團圍住。
與西海不同。
西海的禁軍見到他,都知道他是誰。
不會戒備。
但顯然東海這邊的,完全不一樣。
他甚至能夠感覺到殺氣。
這...
禁軍頭領立刻請罪:“啟禀大王,是末将失職。這才導緻亂臣賊子近大王的身。末将這就緝拿賊人。”
揮揮手。
立刻就有禁軍上前,一把打掉敖丙手中的冰傘。
直接抓住人的手,拿住。
就要押下去。
敖丙心中速速計量。
立刻對敖光道:“父王,當初不告而别,是丙兒的錯。丙兒三番五次要父王不放手,但到頭來卻是丙兒先放手。這一切都是丙兒的錯。無論父王要如何責罰,丙兒絕無怨言,一己承擔。父王,丙兒不要下獄~那裡沒有父王,丙兒會害怕~丙兒才五十多歲啊~你忍心丙兒在牢裡吃不好,睡不好嗎?丙兒想你~想得茶飯不思~想得形銷骨立~不信的話,你可以摸一下啊~丙兒真的不是不回來~道祖不準,丙兒也走不出紫霄宮啊~丙兒...丙兒之前是運功過度,這才在太上老君那裡修養生息。丙兒近鄉情怯,不敢回來。隻能去西海,求摩昂哥哥幫忙斡旋。但這是在逃避。太上老君已經點化丙兒,丙兒知道錯了~求父王原諒~父王,你不是也能算到因果嗎?就真的都不願意多看丙兒一眼嗎?丙兒自戕于封神台,就是想要去了斷和哪吒之間的因果,完成封神榜,這才好回來和你在一起啊~但這樣一件事,那麼殘忍,丙兒又怎麼能夠讓父王眼睜睜地看着它發生?丙兒還給父王留下了龍舌蘭和雞蛋花啊~不是都在告訴父王,丙兒會回來嗎?父王~父王~父王~”
敖光轉過頭去,繼續看着遠處。
禁軍頭領再揮了揮手。
意思是十分明确的,将人帶走。
敖丙一瞧這個情況,立刻氣勁一震,将抓着他的兩個禁軍給震開。
手上即刻一捏。
所有禁軍的腳上就速速往上凝結冰淩。
衆禁軍被凍住。
敖丙正欲上前,卻發現虛空中浮現着一道太極圖。
和他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