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誠和陳禹達成了共識,随即商量前往長安的人手。
周氏原本隻是去給南杜的老夫人拜壽,就算還有其他事,滿打滿算,也就準備在長安待三個月,沒有長住的打算,随行的人手有限,杜若和杜衡,身邊伺候的人更少。現在事情有了變化,她們隻帶了這麼一點人手,很多事應對起來,難免捉襟見肘,顧此失彼。
杜誠想到這裡,自然要幫她們母子三人周全一二。
“夫人和阿若,大概要在長安住上一年半載,才能放心返程。往後阿衡獨自留在長安,也要有人照顧。這麼算下來,她們帶過去的那點人手,遠遠不夠。”杜誠說道。
“内院伺候的人還好說,挑夫人世子小娘子用慣的人送過去就是,夫人她們在長安久住,外頭的事,也要有人應酬,夫人身邊就帶了孫管事,應酬起來,恐怕沒法趁手。”陳禹提醒道。
孫管事是仆從,有些事,他可以去辦,但是還有些事,他沒法代替定遠侯府出面。
“先生所言甚是,不知先生以為,派誰去比較合适?”杜誠請教。
“都督以為謹郎君如何?”陳禹提起一人。
杜誠思索片刻,緩緩點頭:“阿謹啊……行,就讓他去長安吧。”
杜謹是杜誠的從兄弟,兩人祖上是同一個曾祖父,算是比較親近的同宗兄弟。他現下也在杜誠帳下聽用,有宣節校尉的官身,足以代表定遠侯府在長安行走了。
人選定了下來,杜誠就向外招呼了一聲:“請謹郎君來書房議事。”
外面親衛應了聲,過了一會兒,杜謹到了。
杜誠讓他坐下來,三人繼續讨論這事。
周氏身邊的人,杜衡身邊的人,都定了下來,到了杜若時,三人意見卻相左了。
“阿若就帶了紅葉綠葉,這些日子做什麼事恐怕都覺得不太順手,把她手底下的人都派過去吧。”這是杜誠的意見。
“都督,長安有心人太多,阿若的青衣衛,出現在長安,太過打眼,凡事還是穩妥為主。”杜謹勸他。
“在下也覺得,内院多挑幾名侍女去伺候小娘子就行,小娘子的青衣衛,不動為好。”陳禹支持杜謹的意見。
他們嘴裡的青衣衛,是杜誠周氏夫婦二人,在杜若出生之後,特地收養的孤兒孤女,總共二十多人,自幼就陪着杜若一起長大,弓馬騎射皆娴熟。
因他們常着青衣,弓月城的百姓,戲稱其為青衣衛,是杜若縱橫邊地,飛鷹走馬、鬥雞走狗的好幫手,在弓月城聲名赫赫,他們這些大人,也都聽說過青衣衛的名頭。
弓月城地處邊疆,民風粗犷彪悍,杜若做什麼,都沒人驚訝,但是杜謹和陳禹都覺得,沒必要讓長安人知道杜若的性子。
杜誠聞言,不為所動:“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們不要再勸,幾個月,阿若還能忍,忍的時日久了,阿若太過可憐。”
定遠侯一副慈父心腸,杜謹和陳禹轉念一想,既然定遠侯無意和長安高門結親,這事,就不算事,也就不再多言。
最後,幾經讨論,去長安的隊伍定了下來。
領隊是杜謹,副隊是陳磊,随行的,有二十名軍士,内院伺候的二十人,青衣衛二十人,共同組成了一個六十多人的隊伍。另外,杜誠又讓人收拾了母子三人慣用的東西,以及一批财物,外加書信一封。
過了兩日,他們押送數十輛大車,啟程前往長安了。
定遠侯派人南下時,亓家的車隊,在深沉的暮色中,到了鹹陽。
車隊在驿站門口停了下來,亓仲揚讓手下的大掌櫃出面去和驿長交涉,他自己則騎在馬上,看向南邊。鹹陽位于渭水以北,明日過了渭水,就到長安了。
長安啊,明明在心頭牽挂了十多年,到了眼前,他卻有些情怯。
他本以為,沒得皇帝召見,他此生都不會再踏入長安,沒想到才過了短短十多年,他又來了。
這一次,長安的雨,希望不會再那麼冷吧。
此時暮色已深,他看不到渭水,也看不到長安,隻看到一片安靜的夜色。他握着馬鞭,望着無邊夜色,抿着嘴唇,神色淡然,心潮卻有些澎湃。
驿長很快就得了消息,出來交接,他接過亓家大掌櫃送上的勘合文書,發現這行人來自河州。
河州位于湟水之畔,是河湟重鎮,朝廷在此駐有鎮西軍,防備吐蕃諸部侵擾,也是西行路上的重要互市點,東去西行的商賈,絡繹不絕。
這份勘合文書來自河州刺史府,挂的是協助刺史府施行茶馬互市商隊的名頭,領頭的那位郎君,是位宣節校尉,驿長見多識廣,掃了幾眼,見眼前的這些人,身手矯健,下盤穩固,令行禁止,就知道他們的身份恐怕不僅僅是商隊這麼簡單。
不過河州刺史府既然願意幫這些人背書,他一個小小的驿長,沒必要多事。他把人迎了進去,安排好院落,請他們入住。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他又把人送了出去。
亓仲揚迎着朝霞,帶着車隊,過了西渭橋,派人快馬去給亓辛遠送信。
信使進了長安城,到了務本坊,找到隴右進奏院,見了亓辛遠的随從,才知道他去衙門了。信使彙合随從,又去門下省給亓辛遠送信,随後亓辛遠請假,出城去迎接,這麼一番折騰下來,亓辛遠在金光門外,接到了亓仲揚一行人。
“二叔,一路辛苦了。”亓辛遠看到亓仲揚,抱拳向他行禮。
“阿遠不用多禮。”亓仲揚看到他,臉上露出了笑意,他縱馬到了近處,仔細打量了亓辛遠一番,又問:“這些日子,阿遠還好吧?”
長安居,大不易。亓辛遠獨自在京,更不易。這些,他都懂。
“二叔放心,我沒事。”亓辛遠安慰了他幾句,在前帶路,“二叔,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