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匹呢?"馬芷瑤将鎏金令按在積灰的賬冊上。
"臘月廿三祭竈那日,陛下賜給了......"老太監突然劇烈咳嗽,枯瘦的手指在"周延儒"三個字上蜷成鷹爪狀。
檐角銅鈴被夜風撞得叮當響,王逸塵盯着那個名字,想起太廟梁柱上深嵌的楠木屑——正是這位太常寺卿上月親自督辦的皇陵修繕。
此時,他内心有些興奮,感覺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五更天的露水凝在禦書房窗棂上,那露水帶着絲絲涼意。
馬芷瑤将拓印的虎符裂痕與織金暗紋并排鋪開,金粉在燭火下流轉出相同紋路:"三十五年前平叛所用的金漆,與修繕皇陵的用料出自同一礦脈。"
皇帝突然掀翻鎏金獸首香爐,龍涎香灰撲簌簌落在奏折堆裡,那落灰的聲音細微而清晰,“周卿上個月還谏言削減北疆軍饷。”他染着丹蔻的指甲劃過暗紋圖案,“查!給朕掘地三尺地查!”
寅初的梆子聲驚飛栖在宮牆上的寒鴉,那驚飛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刑部暗探從周府後巷閃出來,袖中揣着半塊沾滿松煙墨的絹布:"書房暗格裡搜出來的密信,用的都是三十五年前的軍中暗語。"馬芷瑤就着燈籠細看,突然用指甲刮開墨迹——金粉在絹布夾層裡拼出北疆地形圖。
"周大人好雅興。"王逸塵踹開周府祠堂木門時,門軸發出嘎吱的聲響,祠堂内彌漫着一股陳舊的香火味,布局莊嚴肅穆,香案上供着的青玉貔貅剛轉完第三圈。
他劍尖挑開貔貅腹中的機括,滾出來的金印磕在青磚上,刻的竟是前朝年号。
驚堂木拍響的刹那,馬芷瑤正将金印拓本呈到禦前。
皇帝捏着奏折的手背爆出青筋,朱筆在"通敵叛國"四字上洇出碗口大的血斑。
殿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周延儒捧着象牙笏闆跪在丹墀下,官袍前襟還沾着祠堂的香灰。
"老臣要參刑部侍郎王逸塵勾結馬氏女,僞造金印構陷忠良!"他的嗓音像生鏽的刀刮過鐵闆,“昨夜子時,有人親眼看見他們往太常寺運金粉木箱!”聽到這話,馬芷瑤和王逸塵内心一驚,十分緊張,沒想到周延儒會突然反咬一口。
馬芷瑤反手抽出袖中密信,蠶絲絹布在晨光裡泛着詭谲的金色:"周大人不妨解釋下,為何您書房暗格中的北疆布防圖,會蓋着前朝金印?"她忽然逼近兩步,指尖金粉簌簌落在對方笏闆上,“或者說......該稱您為前朝餘孽周司禮監掌印?”
朝堂霎時死寂。
王逸塵瞥見周延儒袖口翻起的青筋,突然高聲道:"陛下,臣請即刻搜查太常寺楠木倉!"他話音未落,周延儒突然暴起奪過禁軍佩刀,卻在刀鋒觸及馬芷瑤衣襟的瞬間僵住——鎏金令正抵着他咽喉跳動脈。
"周卿這是要畏罪自戕?"皇帝陰鸷的笑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傳朕口谕,着王愛卿率禁軍......”
"報——!"羽林衛統領撞開殿門,铠甲上還凝着西郊特有的紅土,“太常寺地窖挖出二十箱金礦石,上面全刻着丙寅年驚蟄的标記!”
馬芷瑤感覺王逸塵的手指忽然扣緊自己手腕。
三十五年前的驚蟄夜,正是周延儒父親戰死沙場的日子。
她轉頭望向禦座上神色莫測的帝王,突然發現他摩挲玉扳指的動作,與轉動青玉貔貅的周延儒如出一轍。
漏壺滴到巳時三刻,周府三百口人跪在刑場上的血還沒滲進磚縫,新的彈劾奏章已經雪片般堆滿禦案。
馬芷瑤盯着"栽贓嫁禍"四個朱砂批紅,忽然輕笑出聲:"周延儒書房那尊轉芯貔貅,機括轉軸用的是波斯進貢的貓眼石。"
王逸塵正在擦拭劍鋒的手頓了頓。
三日前羽林衛從周府地窖搜出的金礦石,裂痕裡嵌着的确實是波斯金砂——而今年接待波斯使臣的,正是昨日在朝堂上哭訴"忠良蒙冤"的禮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