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绛站在王府門前,懷裡緊抱着一本羊皮筆記,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都府衙門崔绛,急見林修士!” 她亮出腰牌,聲音壓着焦灼。
不多時,便有侍女出來引崔绛入府。那侍女引她穿過回廊站定,示意崔绛到了。崔绛環顧四周,隻見一華服女子坐在園中——那女子正低頭用朱砂在符紙畫着什麼。竹綠色的裙擺繡着暗紋,在晨光下泛着細碎的銀光,發間一支青玉簪通透溫潤,襯得她整個人如畫中仙。直到對方擡頭,崔绛才驚覺:“林修士?”
“崔绛?”
崔绛匆匆奔過去,“林修士!少女綁架案的筆記被盜走一部分!”
林清訓指尖還沾着朱砂,聞言将符紙收入袖中,起身問道:“筆記被盜?那部分裡面都記錄了什麼?”
裡面記錄的,那可多了!
三十八名失蹤女子的‘畫影圖形’全記在這裡——每位都詳細錄有生辰八字、體貌特征、最後現身地點,還有一些目擊者的證詞。和最後一次犯案的詳細記錄,都城卦攤、那處宅院、幾名嫌犯的‘畫影圖形’。還有一些個人推斷和十分無關緊要的事兒。
“這些全不見了!” 崔绛将手重重的拍在王府書房的書案上, “全部!都!不見了!”
李貝貝坐在書案後,提出一個問題:“官府沒有額外記錄嗎?這份筆記的失竊為何會讓你如此着急?” 林清訓聞言也點頭看向崔绛。
崔绛從腰間解下一個袋子,倒出幾片焦黑的紙屑:“我們最先發現的是刑案房的正本被毀。等我去查備份時,才發現……” 她喉頭滾動了一下,展開被暴力撕扯後的羊皮筆記,"我這份私錄的筆記也不見了。”
“被盜的三份兒中記錄有什麼共同點嗎?”
“三份兒幾乎一樣。我在調查時,便将調查的内容記到自己的筆記上,再上報衙門形成正副記錄。隻是我自己的筆記上,多了一些個人推斷。”
林清訓拿起一片焦黑的紙屑,又看了看崔绛的本子,“為什麼這兩種手法會不同?一個是燒了,而你這筆記是被撕了?”
“我這筆記用的紙比較特殊,尋常火焰根本燒不透,我猜測應該也是被燒過,然後沒辦法才撕了的。”
林清訓拿着羊皮本子翻了翻,點點頭,“你這内頁用的可是‘鲛油’浸過?”
“正是!” 崔绛點頭,“普通火根本點不燃‘鲛油’。必須是長在赤土之上的合歡木引燃的火焰,才能點燃。但一旦點燃,異香能傳到三裡外。”
林清訓放下羊皮本子,“或許我們可以重訪一下那幾個地方。”
首先,便是那個占蔔攤,已經被搬到衙門物證庫房。占蔔老伯早在小院沖突前就已經無影無蹤。所有器具被整齊陳列在案上——一捆蓍草、幾枚銅錢、半片龜甲,還有幾塊刻着古怪符文的獸骨。
李貝貝拾起那束蓍草,指尖撚了撚草莖,又湊近輕嗅,眉頭微蹙:“沒有香火氣。”他擡眼看向崔绛,“那老伯當真用這個占蔔?”
崔绛點頭:“據街坊說,他常捏着蓍草念念有詞,但……”她頓了頓,“從沒人真見他排出卦象。”
林清訓捏起一枚銅錢,指腹摩挲過錢文:“這是碧落國的官鑄通寶。” 她将銅錢對着光,銅色沉暗,邊緣磨損嚴重,“但占蔔用的‘卦錢’該有靈力浸潤的痕迹,而且也不會用官鑄通寶。這些……”她搖頭,“隻是尋常銅錢。”
“那龜甲和獸骨呢?”崔绛追問。
李貝貝拿起龜甲,指節敲了敲,龜甲發出沉悶的聲響:“龜蔔所用龜甲,取法講究,還需要以秘法煉制。”他翻轉龜甲,内側刻着幾道歪斜的紋路,“但這刻痕潦草,像是匆忙仿制的。”
林清訓拾過獸骨,骨面上刻着扭曲的符文,觸手冰涼:“薩滿用的‘虎骨蔔’,但……”她指尖突然一頓,“這符文……似乎沒有薩滿念力。”
三人對視一眼,李貝貝當即召來王府護衛,低聲吩咐幾句。崔绛則喚來看守庫房的小吏,辦了移交手續。
“送去給國師過目。”李貝貝将器具裝入錦盒。
護衛領命而去。崔绛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忽然道:“若這些器具都是幌子,那老伯真正的占蔔手段是什麼?”
林清訓指尖突然停在半空,像是突然抓住了一絲靈光。
“茶盞。” 她擡眸,聲音很輕,卻讓庫房内的空氣驟然凝滞,“那日他問我要不要喝茶——桌上該有茶具。”
崔绛猛地轉向看守的小吏:“物證裡可有杯盞?”
年輕的小吏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吓得後退半步,慌忙翻開記錄簿:“回、回大人,确實沒有……” 他手指顫抖地指着記錄,“您看,入庫清單上隻記了占蔔用具……”
“荒謬!” 崔绛一把奪過簿冊,紙頁在她指間嘩啦作響。她的目光急急掃過記錄——蓍草、龜甲、銅錢、獸骨……墨字清晰,唯獨不見茶具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