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放入琴盒,阮栀拿上手機和支架:“膠卷用完了嗎?我看你一直在拍。”
“栀栀。”
“嗯?”阮栀擡頭,一個吻印在他唇上。
蔣熙接過琴盒,他附身在他耳邊,又落下灼燙的吻:“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愛你。”
“這麼會說話?”
“不喜歡聽?”
“喜歡,怎麼會不喜歡。”
錄音室的門關上,他們談笑着走過爛漫群花。
小花壇對面,金魚草搖曳生姿,色彩豔麗的花朵遮蓋身形。
發絲銀白的青年長發束在身後,他面容俊美,眼尾狹長,鼻梁左側生着一顆紅色小痣,通身的清貴冰冷。
霜寒的視線凝在嫣紅花瓣,他隻在門開時看了眼,他靜靜站在那,就像是剛到不久。
漏音的房間,阻擋不了樂聲的傳遞,有過路人為樂聲吸引暫且停留。
走出藍白建築,燈光忽地變暗。
——通亮的白熾燈轉為暈黃的路燈。
漆黑的影子拉長變形,水泥路面兩道暗影手指相連,在瑟瑟的晚風裡,他們拍下皎月、群星、燈火……畫面最後定格于阮栀溫柔恬靜的面孔。
——他眸中閃爍碎末似的銀光,畫面中心的人站在路燈下,他笑靥如花,碎發為風吹動,周身閃爍着漫天的金粉亮片。
一夜秋雨,道路濕濘,昨天還是烈日炎炎,今早就細雨綿綿。
冷雨微寒,阮栀加了件外套。
上午後兩節是樂器史,他坐在靠窗位置,耳邊是纏綿雨聲,講台是東方琵琶到西方鋼琴。
他摸出筆,在空白紙張随意塗畫。
重重雨幕裡,有人冒雨奔跑,阮栀隻看見她穿着學生制服,短發齊肩。
“報告。”教室門敲響,門外的女生聲音急促嘶啞。
“黎狸?”台上的老教師問。
“是。”
“進來,第一次遲到,這次就不扣你學分。”臨近退休的老教師很好說話,他推着花白眼鏡,續上之前的話題。
走進教室的女生臉頰有傷,齊肩短發淩亂滴水,她濕着衣服在最後一排落座。
教室有一瞬躁動,阮栀回頭,看到了一雙熟悉的藍黑眼珠。
而眼睛主人目光朝向講台,專注認真地聽課,她仿佛不知道自己衣裳淋濕、臉頰紅腫的模樣會為這群懵懂無知的新生帶來多少談資。
“叮鈴鈴——”
玻璃窗拉開半扇,潮濕的黏膩泥土混合青草根莖,鼻尖是新鮮自在的水汽因子。
手指探出窗外,已是雲銷雨霁,阮栀坐在窗邊,他單手托腮,一手擱在窗框下端。
彎彎彩虹在天邊垂挂,他拍下照片發給蔣熙。
聊天界面裡,對方回了個相似又不同的彩虹圖片。
同一片天空,同一道彩虹,這是屬于小情侶的心有靈犀。
獨自用過午餐,阮栀留在二樓甜品店。
星期四的下午忙碌充實,阮栀系着圍裙,清洗水果。
完整的藍莓櫻桃、切成兩瓣的草莓、四四方方的芒果丁,它們化為可口裝飾落進奶油蛋糕。
甜品店的兼職是日結,靈活性很高,這對阮栀來說是最優選。
兼職隻為了改善生活,而不應該占據生活的絕大部分。
他進入聖冠的初衷從來都是充實自我、累積資本。
阮栀打包甜品,送走一波波客人。直到月亮爬上山坡,他取下圍裙結束今天的兼職。
從二樓下往一樓,中間路過雜物間。
——門闆拉開小縫,裡頭有悶哼、雜物落地的響聲。
過路的學生目不斜視、聽覺失靈,他們說笑着邁過擋在路中央的掃帚。
阮栀面色沉凝,他看向那道縫隙,零碎的雜物以半開的門闆為起點散亂鋪了一地。
随着腳步接近,他清楚聽見污糟的謾罵、踢打聲。
他聽到裡頭有人嘻笑着咂舌:“沈金蟬這名字不錯,隻可惜不适合你,你求求我,我心情好,說不定會給你指條明路。”
一陣緘默,沒有人回話。
“不識趣的東西。”拳頭落下,發出低沉的悶聲。
阮栀食指微動,他半響擡起手指重新整理了領口。
樓梯很長,至少阮栀覺得自己走了很久。
這不是第一次,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呆在聖冠,就要學會眼不能視、耳不能聽,其他人或許說所有人都做得很好。
他的身影逐漸遠離B食堂。
在漆黑的影子裡,有無數腦袋湊近,它們竊竊私語,月亮瞧見、星星聽見、燈光嗅見。
它們瞧見了鹹澀的眼淚,聽見了痛苦的回響,嗅見了仇恨的硝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