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
再醒來是在車上,窗外夜色濃郁,霓虹燈連成斑斓的山海。
“什麼夢?”阮栀把臉轉向他,輕聲問。
“我夢到了一個小孩子,我覺得他好像是你。”葉驟笑得無奈,語氣悠長,“是一個又奶又兇的小孩子。”
“所以,你覺得我小時候應該又奶又兇?”
“我不知道。”葉驟磨着虎牙,他去看阮栀的眼睛,“那你小時候是這樣的嗎?”
阮栀沉思:“可能不是吧,我好像是那種愛哭的小孩。”
次日。
阮栀上完課,去了一趟學生會。
他的座位在靠角落,桌上擺着一盆綠蘿、一本台曆,還有一個卡通擺件,藤編的筆筒裡放了三隻筆。
他剛坐下,就注意到了擱在電腦旁的小禮袋。
打開包裝盒,裡面是一對領針,當然,也可以叫做胸針。
一粒粒細鑽組成月牙形狀,細長纖巧的桂樹花枝攀纏一圈。
阮栀來回确認了兩遍,的确沒有任何能證明贈送者身份的東西。
他問了辦公室裡的其他人,也都不清楚。
學生會這裡,阮栀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今天生日。
因為下午還有課,他沒有過多糾結,午休完,他拿上禮袋離開學生大樓。
阮栀是在紅日西墜的傍晚見到的蔣熙。
對方等在宿舍樓下,他穿着中長款的黑色大衣,層疊的桂樹枝葉遮擋住他大半的身形輪廓。
阮栀走過樹木轉角,他們徑直對上目光。
蔣熙走近,就像他們從來沒有鬧過分手也沒有冷靜期一樣,他唇角勾出笑意:“栀栀,19歲生日快樂。”
等候在不遠處的司機适時送來手臂長的禮盒。
——天然的色澤,未經雕琢的紋理,琴身是品相上乘的黃花梨,二胡音質、音色頂尖。
這是蔣熙一眼相中的禮物,亦是一件價值連城的收藏品。
“在慈善拍賣會上看到的,當時就覺得特别配你,希望你喜歡。”
“太昂貴了。”阮栀心情複雜,他沒有接過禮盒。
“把它當成一件普普通通的生日禮物就好,再昂貴的東西,你不喜歡,那它就沒有價值。”
阮栀最後還是收下了禮物。
“栀栀,我們能聊聊嗎?”
阮栀帶着人移步到宿舍。
寝室還是之前那樣,沒什麼太大的變化,隻是插花的寬口瓶裡現在放了一根彩虹色的棒棒糖。
“你想跟我聊什麼?”
“我想知道原因,你要跟我分手的原因。”出口的嗓音艱澀,蔣熙執着地想要一個答案。
“蔣熙,我們并不合适、各個方面,我也不需要你為我改變,為我做出退步。”
“我願意,那就不是退步,改變也是我自己想要改變。”
“在我這裡,不是這麼算的,蔣熙。我們真的不合适。”
“你不能輕易否定我。”
“我能。”阮栀揭開血淋淋的事實,他在說,“蔣熙,你不了解我。”
“我了解的,我了解你!你抱有目的接近我也好,未來會利用我也好,你惡劣、自我、多情也好,我都不在意,我愛的是你,不是你的某一面。”蔣熙的話裡染上哭腔。
“我們不要讓這場戀愛太狼狽的收場好嗎?”阮栀放輕語氣,他輕聲道:“蔣熙,我請你放手。”
阮栀他……偏激、固執,決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承諾過會分手,就絕不會反悔。
青澀美好的初戀就這麼落下帷幕,黑色大衣在倉促的走動間蕩起衣擺,蔣熙的身影被桂樹枝葉層層掩蓋,他站在樓下,擡頭往上望,二樓半開的窗戶隻有簾布在輕微拂動。
酸澀感堵在咽喉,他紅着眼眶,用手背蹭掉未幹的淚,高大的身影久久駐立,然後決然地轉過身,他面目冷寒,将脆弱一寸寸隐藏。
總要向你證明,再光明正大地把你搶回來。
黑色的身影乘着車跑遠。
阮栀站在二樓窗戶前,他臉部的神色不甚分明,黃昏的影子拖拽着打在他的臉頰,他的側臉在橘色光暈裡,有種冶豔的冷俏。
手機響起提示音,他慢半拍的指紋解鎖。
[蔺惟之:生日快樂。]
[蔺惟之:『圖片』]
配圖是一對月牙領針。
“蔺惟之……”低阖的眸子目光分散,阮栀猶豫着打上回複。
[阮小栀:謝謝會長,禮物我很喜歡。]
[蔺惟之:。]
[蔺惟之:阮栀,明天見。]
生日的第二天,學生會很忙。
阮栀整合文件,送去會長室。
蔺惟之戴着眼鏡,在文件上落下最後一筆。
“阮栀。”他出聲叫住抱起文件要離開的人。
“會長,還有什麼事嗎?”阮栀停下腳步。
“分手還順利嗎?”很突然的話題,蔺惟之看向他,輕笑着說,“阮栀,要考慮我嗎?”
“我說錯了,你應該沒有選擇權。轉系考試,對你應該很重要吧,這應該是你進入聖冠最主要的目的。”
“我擁有淘汰你的權利,阮栀。你可以拒絕我,但你要知道,我能左右的不止是一次考試。”
我當然知道你能左右的不止是一次考試。
蔺家……蔺惟之……
蔺惟之,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在引誘我、在放大我的欲望。
“你喜歡我?”阮栀刻意蜷縮抱緊文件的手指,他尾音裡帶着幾不可查的顫抖。
“當然。”蔺惟之說。
“那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阮栀裝出一副心神不甯的模樣。
蔺惟之搖頭:“你需要履行義務,男朋友。”
辦公室内間,床鋪、浴室……一應俱全。
阮栀站在淋浴噴頭下,他頰面綴滿水珠,手掌按在被熱水沖刷得溫熱的牆面。
另一隻修長、養尊處優的手從他身後插入,關掉花灑開關。
視野受限,阮栀什麼也看不清。
蔺惟之從身後擡起他的臉,阮栀沾染水霧的睫毛輕顫,他揚高的脖頸曲線優美,下眼睑那片睫羽陰影就像是撲火的灰蛾留下的餘燼。
他們從浴室轉戰到……卧室。
黃昏的最後一點光芒收盡。
阮栀被迫後仰敞開身體,他側開臉,咬住虎口堵着将将要出口的輕吟。
烏黑的發絲輕覆在對方面頰,蔺惟之擡手,把對方濕潤的發梢勾到耳後。
他俯下身,去摸阮栀泛紅的眼尾,隻這一個動作。
阮栀的聲音就克制不出地冒出一點。
“你可以叫出來。”
“我不想叫。”下颌被鉗制住,阮栀吃痛地松開咬出牙印的手。
他睜開霧氣蒙蒙的雙眼,主動抱住對方,濕紅的臉蹭着蔺惟之的頸窩:“我不想叫。”
蔺惟之垂眸,他面上是冷肅的表情,手指卻狎昵地撫摸阮栀赤裸的後背:“那就不叫。”
潮濕的頭發再次散開,阮栀伸手去握蔺惟之的腕骨。
對方的手掌撐在他頸側,手背的青筋微突,他剛碰上對方。
蔺惟之就捉住了他探出的指尖,輕捏住他的掌心:“要做什麼?”
“想叫你輕一點。”
“好。”蔺惟之的确放輕了力道,但這種輕,似乎引起了另一種癢意。
“蔺惟之——”阮栀覺得對方是故意的,他更近一步攀上對方,“我要重一點的。”
“不是要輕嗎?”蔺惟之低笑。
笑聲傳入耳畔,阮栀恨恨地咬上身上人的肩膀。
蔺惟之微不可察地皺眉,他摸上阮栀汗津津的後頸:“隻這一次,下不為例。”
清晰的齒印烙在左肩,阮栀緊摟着他,他手指蜷縮,臉龐潮紅,輕吟聲從緊抿的唇瓣溢出。
腿部彎折,他現在的姿勢幾乎跪坐。
冷白的皮膚因上漲的情欲暈染出桃色的粉,覆着細汗的手臂攀附般環住對方,阮栀藏起淚濕的臉頰。
頸周的皮膚濕潤,蔺惟之呼吸紊亂,他半低灰眸,手掌慢悠悠撩起懷裡人垂落的發絲。
晃動的視野中心是通亮的白熾燈,燈光刺眼,阮栀眼裡流出更多的生理淚水。
“蔺惟之……”他啞聲說,“我好難受。”
蔺惟之漫不經意地撚去阮栀臉上的淚水:“這就哭了?”
手指帶着亵玩的意味,從鎖骨劃到紅豔的唇,蔺惟之低眸玩弄着阮栀的唇舌。
阮栀輕握住他的腕骨,蹙眉看向對方。
淺灰色的眼眸深沉,蔺惟之壓着人重新倒上床。
姿勢變換,阮栀細細地喘息,他手臂抖得厲害,尤其是在快感迅速傳遍全身的時候,他壓着喘叫,眸光幾近煥散。
蔺惟之放緩動作,他雙手扣在阮栀的後腰處,聲音染上情欲的暗啞,低笑着道:“我想把你玩壞,可以嗎?”
掙紮被對方禁锢住,阮栀眼前一陣陣發白,過于激烈的快感讓他有了一種近乎窒息的錯覺。
“蔺、蔺惟之,慢……一點……”
攥緊的手指骨節泛白,聲音支離破碎。
蔺惟之摟他摟得很緊,阮栀身體發軟,根本沒有力氣逃脫。
對方歎息着伸手将他攔腰抱起,聲音挨着耳畔傳遞:“你要習慣,我們不會隻做一次愛。”
阮栀沒有回應對方。
後背緊貼着對方赤裸的胸膛,阮栀緊盯床頭的挂飾。
亮白的燈光從頭頂灑下,交纏的人影裡,濕紅着臉的人黑發淩散,他被另一人桎梏着,濕淋的淚痕一路淌到下巴,靡紅的唇瓣含住虎口,他眼尾像塗了一層厚厚的胭脂,輕吟與幾不可聞的啜泣混在一起。
浴室的衣簍裡、層疊的外套中,阮栀的手機鈴聲不斷作響,直至電量耗盡。
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阮栀泡着澡,他有些意外于蔺惟之床上床下的反差。
“阮栀。”簡短的敲門聲。
水霧從半開的門縫往外湧,濕淋淋的手臂綴着圓潤的水珠。
阮栀接過睡袍,黑色的發在脖頸蜿蜒,濕答答地垂下,他吹幹頭發,走出浴室。
窗戶外是厚重的夜色。
阮栀坐在幹淨的床鋪,淋漓的水流聲在屋子裡回蕩,遲鈍的困意慢慢往上湧。
浴室水聲停止,然後是拖鞋踏地的聲響。
蔺惟之站在床沿,他盯着阮栀的睡顔,沉默地關上夜燈。
被子一角掀起,蔺惟之躺上床。
黑暗裡,他眉根下壓,明顯是不習慣與人同睡。
黝黑的視野裡,一切聲音都被放大,比如阮栀平緩地呼吸和無意識地翻身。
鐘表時針走過,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隔着睡袍,阮栀的手臂挨上他的肩膀。
借着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的一點星光,蔺惟之擰眉給阮栀扯了扯被子。
在對方第三次湊近的時候,沒有絲毫困意的人主動将對方攬進了懷裡,他的動作生疏,甚至透露出了些許僵硬。
黑沉沉的夜裡,微芒的星辰閃爍,有一瞬間,他們的心髒跳動頻率一緻。
第二天,阮栀比蔺惟之先醒,他被鎖在對方懷裡,視野前方是蔺惟之被睡袍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胸膛。
他沒出聲,隻安靜地等待對方醒來。
束縛住阮栀的力道減小,溫熱的指背蹭過臉,蔺惟之勾了下阮栀臉邊的發絲。
随着起身的動作,阮栀的睡袍衣領滑落,裸露在外的一側肩胛骨像是蝴蝶殘缺的翅膀。
手掌按在肩頭,蔺惟之彎起指骨仔細認真地替阮栀整理領口。
阮栀擡眸,目光落在對方眉眼。
蔺惟之抿着唇,灰眸甯靜如深潭,要不是蹙起的眉頭,根本看不出一丁點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