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的火光,巨大的轟鳴聲。一座河上的橋倒塌下來。卷起的沙土飛到三尺遠,墜落到河水中,濺起水花。火光彤紅彤紅的,都印在隐德萊希的藍色眼睛裡面。
身後帶來拖動的力量,不讓她更靠近一步。
“可是,多恩還在裡面。那裡面還有很多的人。”
侍從阻止隐德萊希沖過去,他站在原地,也不可思議。眼前的橋被炸開,那沖擊帶來的餘波讓他想起埋在采石山中的火藥。亞諾河上怎麼會有這件事。侍從回過神望向隐德萊希,剛剛他将要帶她上馬車回到美帝奇的别苑,不料她突然就醒了,一下子就跑向舊橋,還說,“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橋要塌了。那聲巨響,就是橋塌的聲音。”
隐德萊希要掙開他的手,侍從巋然不動,隻說:“等一會,家族會來人處理。”
隐德萊希的眼睛發着光亮。嘶,從手掌連接處傳來的刺痛讓侍從松開了手,他隻能看着少女周身都發着光,遠處的群山好像帶來了烈烈的紅日,侍從震驚之餘,還發現她的頭發居然也變了。
從棕色變為了白色。
他順着隐德萊希的視線看向火光,發現河水向上湧起,以一種很緩慢的速度,形成一個個的漩渦,然後卷起來,向上攀爬。
可明明沒人攔她了,隐德萊希卻依舊站在這裡,捂着頭,好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她的眼睛像被放在火裡烘烤,久之,她好像漸漸模糊了視線,疼痛感卻并不減弱。恍恍惚惚之間,她又聽到了哭聲,好像在說,“停下。”
一隻鴿子從遍布烈火的橋裡面飛出來,它周身的翅膀烤得焦黑。一米多長的翅膀,歪歪斜斜地飛向她,鴿子的眼睛是紅色的,與隐德萊希對上。
驟然,被下了禁令。侍從慌慌要接過倒下的人,卻不料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個拿着拐杖的人,一個拿着豎琴的人。前者空出一隻手扶起昏睡的人,後者則背對着他。
“我知道你,你是酒館的主人。”侍從的手放在藏起的劍柄上。周旋着看着這人帶着隐德萊希走。
店長并未理睬他,直到走出很遠,侍從拔刀面向他,店長才停下。他先是看着懷裡的人,然後看向侍從。
他道:“你們想要修建穹頂?”
侍從道:“你提這個說什麼。”
店長笑了:“你們做得很好。”
侍從道:“這和你沒關系,還有請你放開她。”
店長道:“你們想好怎麼她帶回去嗎?”
侍從凝眉:“科薩主教會安排好。”
店長微微搖頭:“你們的主教大人現在應該自身難保。”
"......你都知道些什麼,你到底是誰。那個鴿子,我見過,不隻是在這裡,還有美帝奇的葡萄園裡,還有那間突然消失的店鋪裡,我都見過。但它們都無一例外,一旦和這鴿子扯上關系,都被毀滅了。隻有你,還有你的那間酒館,至今還安然無恙。你到底是誰。"
店長沒有直接回答他,隻是笑着看着他。侍從被這樣看,有些不知所謂:“你想做什麼。”
“你們真的應該好好感謝你們的先輩。将秘密都藏在那座教堂裡面,讓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店長的臉色有一瞬間冷了下來,後面,吟遊詩人開始撥弄琴弦,歌聲傳過來,店長又恢複了和煦的樣子,他笑眯眯地看着對面的人,他身上的葡萄酒的香氣攝人心魄。
“我想做的事情,你們也不會知道。”
......
木柴燃燒。
多恩朦朦睜開眼。金匠坐在火爐旁,擡手将袋子裡的東西倒往火爐,他剛将袋子放在腳邊,聲音輕脆,他餘光瞥見床上的人瑟縮了一下。
這間屋子,是金匠的店鋪,裡面都是金銀财寶,當然,還有人,隻是不隻是他們兩個。第三個人站在門口;隔着半個牆壁,和延伸出來的簾子,他剛好看不見床,隻能透過四腳工作台,看到熔爐,和熔爐前的金匠。
工作台上有許多沙漏。這個人背靠房門,望着沙漏飛快地漏下去,滿是刀疤的臉,惡狠狠的:“你愣着幹什麼!”
金匠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提起腳邊另一個袋子,剛擡起一點,聞言,松開了手。
“哪有那麼快。”
金鋪門邊有與門等高的置物架,放置着綠色植物盆栽,他闆着臉,推開盆栽一點,露出了被遮蔽的暗箱(埋在牆裡)。
金匠瞧着他拉開木闆,手伸進去,就拿出了槍。
“你們奧比齊家族的人都這麼沒有禮貌,随便翻别人家的東西。”金匠靠在椅背,慢悠悠說。
奧比齊手勾起槍在手上轉圈,走到工作台前,把槍甩在上面。
影子罩在金匠的頭上,需要仰視才能看見奧比齊的臉。奧比齊雙手撐在桌子上,說:“一年前,家主和你做交易,可不是讓你在這裡拖延時間。”
金匠眨眼擡頭看了片刻,随後低頭,一手捂住有些疼的左眼,右手食指拿起奧比齊手邊的槍,左右看看。用衣袖擦了擦槍口,吹了口氣後,他又靠回了椅子上。瞥奧比齊兩手後的沙漏,他道:“那也要佛羅倫薩有時間拖延。”
奧比齊皺眉頭。
金匠閉目道:“你們不會真的覺得殺死喬凡尼就萬事大吉了?我瞧着他的兒子可不簡單——”
“隻是一些三腳貓的功夫。”奧比齊簡單說。
“哦,也對,”金匠睜眼,把槍托起,道,“我還是這句話,這事急不得。”
算是下了逐客令。依舊是奈何不了他,奧比齊環視四周,臨走前,才看到了躺在床上一言不發的人。他皺緊了眉頭,手搭在腰間的劍上。
金匠站起身,三步并作一步,插到他的面前,攔住他,道:“這可殺不得。”
奧比齊說:“隻是一個吉普人。”
“隻是一個吉普人,你可别忘了,他們可是目前唯一能毫無障礙通過時間罅隙的種族,你們殺了他,如果最後失敗了,可就少了一個籌碼。”
“那又怎樣,還不是隻能靠着小偷小摸過活,這種種族的人,天生就沒有智慧,積累不起一點點财富,隻知道玩樂、背叛、偷竊,玩的都是蠅營狗苟的勾當,死了又如何,他們的命沒有任何價值,活着還浪費糧食面包。”
多恩在床上聽着,沒有任何的舉動。像死了一樣。
到底是誰在幹蠅營狗苟的勾當,金匠眉頭緊鎖,說:“今天晚上,奧比奇會看到初步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