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很吵,很亂,可小斂卻好像什麼都聽不清、看不見了。斂潮塵是他親哥哥這個真相已經盤踞了他的大腦,掀起一場混亂的風暴,他忽然想起來他和斂潮塵的相識。
那是他記事以來對斂潮塵最清楚的記憶。
在小斂五歲的時候,斂府舉辦喜宴,斂老爺迎娶小妾,他因着父親,不,管家的關系,來到斂府幫忙。
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府邸漂亮壯美,花團錦簇,假山涼亭,曲徑通幽,小斂一路走着看花了眼,結果不小心迷了路。
他走到一處富麗堂皇的院落,大門歪歪斜斜地開着,裡面傳出人的哭泣聲,聲音斷斷續續的,還說着些什麼怨氣話。
小斂悄悄探頭去看,卻見一個穿着華貴黑衣的大男孩蹲在地上,邊燒紙錢邊哭。
斂府今日辦喜事,穿黑色已是不吉利,還燒黃紙,是誰膽子這麼大,敢觸斂老爺的黴頭?
“你不要在這裡燒紙,被發現了就慘了。”小斂鼓起勇氣敲了敲門,對那個大男孩說道。
九歲的斂潮塵聽到有聲音後,臉上泛起一抹報複的快意,可當他擡頭看到的,卻是一個身材瘦小、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畏畏縮縮地趴在門上沖他喊話,說完還不忘看了看四周。
“現在沒人,你趕緊走吧!”小斂又提醒了一下。
“我不走!我還沒有給弟弟燒完紙,還沒有陪他說完話,啊嗚嗚……”斂潮塵悲從心起,說着說着就又哭了起來,生怕引不來人。
“哎,你、你别哭啊!”
小斂還是頭一次見一個比他大的男孩哭得那麼傷心,連忙把門關緊,說:“我已經把門關好了,你快點燒完快點說。我給你把風。”說完透過門縫觀察着外面。
斂潮塵看了他一眼,心底想要報複的算盤不知怎的就消了下去,接着訴說起自己對弟弟的思念,一字一句真情實感,一旁的小斂都聽得不禁眼淚汪汪的。
小斂這才了解到,原來這個大男孩的弟弟剛出生不久就夭折了,明日本是他弟弟的忌日,可父親卻為了婚宴不允許他祭拜,讓他過了這幾天再燒紙慰念。
他不痛快,也讓大家跟着不痛快,就非要在今天祭拜自己的弟弟。可是斂府的奴仆都去忙了,根本顧不上他。
過了好一會兒,斂潮塵燒完了紙,起身收拾了一下,沖小斂招手:“你過來,快點。”
他的語氣帶着大少爺與生俱來的高傲和命令口吻,小斂沒發覺出來,反而小跑過去,眨巴着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問道:“你在這裡燒紙,不怕被發現啊?”
許是小斂的眼睛太清澈,斂潮塵被看得有些不自然,裝成大人的模樣,故作老成地說道:“我當然不怕了!發現了就發現了呗,他敢在我弟弟忌日前一天娶小妾,就不要怪我在他成親當天給他找不自在!”
“娶……”小斂吃驚地看着他,“你是……斂大少爺?”
“是啊!怎麼,你不知道?”斂潮塵斜了他一眼,“說起來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你不是斂府的人?”
“啊?我是……”
小斂正要回着,斂老爺帶着一幫家仆氣勢洶洶地奪門而入,直沖到斂潮塵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怒吼道:“斂潮塵,你長能耐了是吧!”
“你放開我!”
九歲的斂潮塵身高還比較矮,隻到斂老爺的腰部,掙紮了半天都沒掙脫,反而耳朵越來越紅越來越疼。
“是你忘記了弟弟!是你非要在他忌日前天娶那個女人!你還不準我祭拜弟弟!有你這樣做父親的嗎!”
斂潮塵委屈又痛恨,他的眼眶有些紅,内心本就憋屈和苦悶,此時眼淚更是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斂老爺氣得身子直發抖,想說什麼,卻隻是張了張嘴,最終他松開了手,歎息一聲,轉身對旁邊家仆吩咐道:“把少爺看住了,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他出這個門一步。”
“是。”
斂老爺帶着一行人匆匆離開,斂潮塵氣得什麼也不顧了,大罵道:“你就隻在乎你的利益!你連自己的兒子都護不住!沒用!無能!你根本就不配做我們的父親!我讨厭死你了!”
家仆語氣恭敬卻強硬:“少爺,請不要為難我們。”
“滾!全都給我滾!”
斂潮塵把一衆家仆全都趕到院門外,全程都不敢出一口大氣的小斂正要跟着走出大門,卻被斂潮塵叫住。
“你留下陪我。”他指着小斂說道。
一位家仆上前遲疑道:“少爺,這恐怕不行……”
斂潮塵眯起眼眸:“你們要是不想好好交差的話,本少爺可以奉陪到底!”
家仆終是妥協了,推了小斂一把,說:“你好好伺候少爺,有什麼需要盡管說,我們就在外面。”
“還不滾!”斂潮塵一腳踢翻花盆。
大門在身後關上了,小斂蹑手蹑腳走到斂潮塵面前,局促不安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