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大少爺出氣般狠狠踩着腳下的花草。
“小斂。”
“小斂?和我一個姓啊!”斂潮塵自嘲地笑了笑,“斂可是一個不吉利的姓。”
小斂沒說話。
“對了,你姓斂的話,是哪裡人啊?難道是我哪個親戚?”斂潮塵站直身子,将身上的戾氣收斂起來,他不想吓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孩,雖然經過剛才的一鬧,他可能已經被吓得不輕。
小斂搖了搖頭:“不敢和斂少爺攀親。”
斂潮塵不高興地“啧”了一聲,說:“小斂,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想把你當……”
朋友二字還未說出口,小斂接下來的話直接讓他愣怔在原地。
“我是管家的兒子。”
小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也就沒看到斂潮塵驚變的臉色。
“少爺,我隻是來幫我父親忙的。剛才,我什麼也沒看見。”
“你、說、什、麼?”斂潮塵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齒縫裡擠出來。
“你就是……管家的兒子?”
“嗯,父親感念斂府的幫助,所以給我取名為小斂。”
小斂擡起頭,隻覺眼前一黑,一個影子撲上來,就像是一頭迅猛強壯的豹子,徑直将他撲到地上。
小身闆似乎被撞得散了架,小斂來不及喊疼,無數拳頭就砸落到他的臉上、身上,痛極了。
他不明白斂潮塵為何會突然打他,可又敵不過對方的力氣,隻得大聲喊救命:“住手!救命啊!救命……”
門外的家仆一聽到動靜就立馬闖了進來,見兩人扭打在一起,忙将他們分開。
斂潮塵又踢又踹,嘴裡喊着什麼“你這個掃把星!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表情兇狠得像是要吃人。
小斂對此一頭霧水,完全摸不着頭腦,他本就身子骨弱,經斂潮塵一頓暴揍,當場暈了過去。
小斂在床上休養了半個月,期間得知斂潮塵被斂老爺重罰,挨了二十棍的家法,也跟着在床上躺了十來天。
為了補償小斂,斂老爺差人送了補品和賠償,還說要供他上學堂。管家不情不願地答應了,小斂則高興了好幾天,他從小就喜歡看書,但因為管家不讓他念,就隻能偷偷摸摸地跑學堂旁聽。
現在有機會能夠光明正大地去學堂和别人一起上學,他興奮地都睡不着覺,連帶斂潮塵對他突如其來的暴打都不深究細想了。
小斂學得很快,教書先生都誇他聰明絕頂,反而是斂潮塵,爬樹摸魚鬥蛐蛐,打架鬥毆捉弄人,常常令斂老爺頭痛不已。
小斂在學堂待了一年,自然不好意思再讓斂老爺出錢供學,便主動退了學,斂老爺知道這件事後也沒多說什麼。
突然某一天,管家對他說,斂老爺想招他為少爺的陪讀書童,跟着少爺一起念書,問他願不願意。
小斂驚詫不已:“陪讀書童?哪個少爺啊?”
管家白了他一眼:“除了斂大少爺,還有哪個少爺?”
“哦……”小斂埋下頭想了想,最終點頭道,“我願意。”
他因為對讀書的渴望,對斂老爺的感恩,對人生的期待,答應成為斂潮塵的陪讀書童,可噩夢也因此而來。
那個時候他并不知道斂潮塵為何會對他有這樣大的敵意,隻當是大少爺脾氣,便處處忍讓。
隻要一想到他為了自己死去的弟弟做的那些事情,他就覺得這個頑劣驕縱的大少爺其實也是性情中人,不是一個壞人。
可如今卻告訴他,他所經曆的這些災厄苦楚都是因為陰謀騙局,他本可以有一個愛他寵他的哥哥、一個完整的家庭,本可以衣食無憂、生活幸福,本可以不用迎合讨好他人、不用這麼費力地活着……
他最厭惡的人,對他施以暴行的人,竟是最愛他的親哥哥?而他也間接促成了這一切!
要怎樣才能接受?
小斂接受不了,完全不能接受。
他緊緊咬住嘴唇,任憑苦澀的淚水與腥鹹的血味在唇齒間浸亂,順着喉嚨滑下去,與滿腹的怨恨和委屈交織混雜。